夫妻。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我对闻人钟亏欠良多,绪陵等人的恩情也再难报答,我心中有愧,闻人钟也好,绪陵也罢,他们都是我重要的人,重要且无可替代,但说到底……我和天选之人才是夫妻。
是难免有龃龉,却又连心一体的夫妻。
“阿药,放心好了,不会再有别人了,我有你们了,便不会再有其他人。”
我这么说了,如释重负,可袁无功却愣住了,盯着我看了很久,便开始慌张地摇头,摇了两下又不动了,他两眼发直双唇泛白,好像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想,不是想让你说这种话……我、我……”
“阿药?”
“……不要忘记我!”
他尖利地说着,全身便脱力地朝后退了两步,他半弯下腰,脸埋在手心喘了好会儿,续道,“不要忘了我,要永远记得我,纵然不能时时记挂心头,也要……也要永远记住我……不要忘了我!”
有意思,我倒想问问二夫人,来日奈何桥上,我得喝下多少碗孟婆汤,才能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尽数遗忘。
二夫人杞人忧天,我不与他一般见识,在场明事理的不止小秋一个,我唇边挂着笑意,看向我最寡言少语的大夫人,寡言少语就真是从他身上扒也扒不下的人设,阿药都要哭出朵花了,冰儿还是那么安静地立在三丈外,我若是不主动同他搭话,大概直到我离开,他也不会特意对我多说什么。
我背起手,感到了一点不好意思,我说不清这份情绪从何而来,但冰儿只是不言不语地将我望着,我就自觉做错事,无地自容。
“……做什么,要我也像谢澄那样,对你承诺什么吗。”
“我可没这么说。”
“不要我的承诺,那我就什么忙都不帮了,你姐姐的婚事就让她自己想办法去操办,湘儿现在可还盯着绪家,就让你姐姐嫁进去,作为主母自己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周旋……”
“慢慢慢,我同陛下打过招呼了,就是看在凤凰的面子,她也不会再对绪家出手,至少绪陵在世时是如此,哼哼,你威胁不到我!”
姬宣:“哦,你写了信,看来你在黑风岭这段时日也挺忙。”
我:“对!没错!”
听出姬宣话语里隐晦的赞赏,我志得意满地翘高了尾巴,示意他可以大胆多夸一点,没关系,用力,再不抓紧时间以后可真没机会了,余生就只能嗟叹哎呀我当初怎么就不遵从心意多说几句相公的好话呢真是失策啊……
“做的好。”
“什么?”
姬宣道:“你做的很好,不需要我的帮助,你也做的比谁都好,总是如此。”
闻言,我慢慢放下一只悬空翘起的脚,站实了。
姬宣微微笑着,随意地拂了拂墓碑上沾染的尘土,道:“走吧,一路顺风。”
我走进林子,涌动的雾气立刻封锁了我的来路,看来这确实是条只能由我一人踏上的归途,主神在这方面还是比较谨慎,他是生怕我手上拽着三个写作特产读作夫人的礼物带回家……试试也不是不行,可我有这份心,礼物本人恐怕就不那么情愿了。
他们在此地,也有他们自己的人生。
但现在看来主神是不会准我钻漏洞的,原因比较一目了然——
谁能带着三个古人去赶火车啊!
火车,火车啊!
主神你有病吗,特意隔这么大一片光雾,就是为了防止被天选之人瞧见你的大手笔吗!送我回家有必要搬个火车站过来吗!火车站,是火车站啊啊啊!
而且还不是咱们老种花那种让人倍感亲切的绿皮火车,是看着就该放进博物馆供展览的蒸汽火车,底下铺的也不是铁轨而是河流……古代不需要环保,古代就不怕污染了吗!这乌拉乌拉的动静这呼哧呼哧往外喷的黑气……这、这这这,跨界环保法庭建设刻不容缓!
站台上,我人麻了。
麻过一阵,我摸了摸袖口,从中凭空掏出一张我没见过的火车票。
夫死南站到江城北站,车次002……这都啥玩意儿夫死南站是什么鬼黑风岭什么时候改名夫死南了……002?那001是哪一班,夫死南难道还有其他的班次吗,还是说在我之前有其他打工人来这里,等等这不是重点……发车时间……半小时后?还有半小时?那能不能放我回去让我再跟我老婆们聊个五毛钱,半小时都够我把他们先逗哭再哄笑了!
票价¥*-*-/*+救世*i%,席位01车1号一等座,哦还不错,还给买的是一等座,以前我听护士说二等座没别的毛病,就是容易遇到外放抖音大娘随地吐痰大爷以及从车头跑到车尾的小孩abc……但我这一班就我一人坐吧,主神怎么说呢本人平日简朴惯了,对这个一等座二等座不是太在乎,能不能把差价还给我,我多换两张站票,以后能不能让我在江城北和夫死南之间多往返两趟,单程票多见外啊!
我的全力吐槽自然无人回应,当下只得悻悻上车去,进入车厢的瞬间,我手中的车票便被不知名的力量剪去一个小角,车门也随之轰然关闭了。
我:“……干嘛!凶得很,又没人要逃票,凶什么……”
我垂头丧气找到了1号座位,坐下后本是百无聊赖,然而喜从天降,居然在座位上发现一张崭新的菜单,从呵呵可乐到西方树叶应有尽有,再则便是利奥利饼干法芙巧克力,连康帅傅方便面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级食物都提供!让我这个从来只吃医院病号饭的倒霉蛋大开眼界!
关键在于,全!部!免!费!
我二话不说先下单了老坛酸菜口的泡面,泡面同样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小桌上,十分智能,十分人性化,我美滋滋撕开调味包,又抱着泡面盒子满车厢找开水,好不容易把面泡上我才算歇一口气,边摩拳擦掌等着开饭,边兴致勃勃打算再点个呵呵可乐……
透过车窗,我眼角余光似乎扫到了什么。
我目瞪口呆。
夭寿了,古人赶火车了!
“不是你们怎么进来的!”我猛的从座位站起,因着动作太急我整张脸甚至啪叽撞在了窗玻璃上,“你们是能来这里的吗?啊?主神干什么吃的怎么把你们放进来了!”
天选之人和我一样震惊。
谢澄当场拔剑!
“小家别怕!我这就斩了这条怪虫救你出来——”
“不不不放下剑,有话好好说……”
“好长的虫子……能拿来泡药酒吗?”
“这也不能拿来泡酒!”
人在绝境中总能发挥出超越认知的力量,比如我就一把打开了看似牢不可破的窗户,并尽力往外探出大半个上身:“先不说这些……从那边上车,快!趁还有时间!”
果然危急关头,能派上用场的还是我大夫人。
只见他一脸冷静地拖过陷入混乱的小秋和失神呢喃的阿药,按照我的指示迅速来到了我方才上车的检票口,那门也是相当智能,感应到有人来,就缓缓打开了。
我:“快上来!”
姬宣迈步上前,又停下。
他松开谢澄的衣领,探手在空中试探了一下。
姬宣抬眼看我:“进不去,有东西挡着。”
我顿时急得龇牙咧嘴,想直接就这样把人拽进来,偏姬宣说的没错,一门之隔真有道看不见的墙壁,叫他们进不来,我也出不去!
能上车的地方不只有门!
我:“翻窗进来,窗子已经被我打开了……还有六分钟,来得及!”
我重新将上身探出窗外,把手伸出去,姬宣立刻握住我的手,可他并没有就这样随我的动作翻身进入车厢,他只是站在窗下,仰头注视着我。
“我进不去。”姬宣道,“你是对的,我没有办法跟你一起走,去你那比月亮还要远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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