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可为什么要杀人,你为了谁在杀人。”
“我不能杀人吗?我不能为了自己杀人吗?”
“……”若非我耳朵灵敏,都要错过谢澄这句轻喃,“不,每个人都可以为了自己杀人,师父是如此,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
我说:“所以你是来为师报仇的?往后排排,之后给你报仇的机会,现在我还很忙——”
“小家。”
谢澄忽然拽住了我腰间的衣服,如过去无数次牵住我手腕那样,将我用力向他那边扯去,一支箭恰好与我面颊擦过,血线拉开,疼痛犹如灼烧,我无所谓地抬起头,对上谢澄那映满星火的双眼。
“小家。”星火一寸寸蔓延,成为无法打捞的水中幻景,他浑身都在剧烈颤抖,抓着我,口齿不清地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才愿意……留下来?”
他笑起来好看,哭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我环过谢澄的脖颈,没有半点迟疑,在谢澄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真是个窝囊废。”舌尖缓缓舔过带血的牙根,我漠然地说,“要么杀了我,要么滚远些,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作者有话说:
攻略进度条:
大夫人:95%
二夫人:89%
三夫人:100%
闻人钟给每位夫人的爱不太一样,他给姬宣尊重与信任,给袁无功激情与纵容,给谢澄溺爱与呵护。
但与此相对应,每位夫人也都会失去一些东西。
譬如谢澄就几乎永远地失去了与闻人钟敞开心扉沟通的机会。
第201章
我不明白谢澄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揪着我不放,浑然不顾我与他身处在混乱的厮杀中,周遭的环境无法夺走他半点注意力,谢澄注视着我,凝视着我,那透明的瞳膜上弥漫着雾气,缠缠绵绵的姿态,让人想到那些会在旅人归家途中跳出来作乱的小山精。
如果他在此刻不管不顾哭起来,我大概会当着千军万马,把这尽给我添麻烦的倒霉玩意儿摁在地上狠狠收拾一顿。
幸好他没有。
他只是牵着我腰间的衣带,一切欲语还休都在那雾气朦胧的眼里。
“放手吧。”我淡淡道。
谢澄面色青灰,看我的目光中带着恐惧,可他拼着股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狠劲不肯放手。
“我断了右手。”
只见谢澄嘴唇轻微哆嗦了一下,我继续说了下去:“先不提失血,肋骨应该也折了两根,还有内脏……你明白我要说什么吗?”
那发白的唇哆嗦得越发厉害,一圈带血的咬痕无比鲜明地印在谢澄嘴角,跟野兽圈地盘似的,看着不太顺眼。
我掌心握着剑,剑刃朝下,粗糙的拇指轻轻抹去了那渗出的血渍。
“不会的,你……你不会死……”他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瞳孔不住颤抖着,语调充满惶恐地道,“我该怎么做,小家,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说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你还记得我以前告诉过你的话吗?”
我心平气和地道:“凡事依赖别人的主意,唯一的结果,就是会将一切挫折失败怪罪到别人头上——小秋,别哭,看着我,听我说。”
他没有哭,他的神情里有一种近乎无辜的茫然。
“谢从雪死了,往后这世上再难有谁能真正威胁到你,你武功高强,心性纯洁,四四方方的京城没有你施展拳脚的场地,唯有偌大江湖方可供你行侠仗义。”
“我不,我不会……”
“你会长大的,迟早有一天,小秋,你是我们中最小的那一个,无论发生了什么,你接下来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知道,你即使一个人也一定会走得很好。”
谢澄打断不了我,就只用力摆头,我让他不哭,他就一直强忍着泪水,他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听我的话。
“……”我忽的笑了,“摇头是什么意思,你不想一个人走吗?”
他生怕我跑了似的,一手把我拽着,一手看也不看就挥剑出去,动作随意毫无章法,但每一道剑光后都跟着一道更刺目的血光,真是又凶又可怜,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
我笑起来的同一瞬间,他的目光就变了,乖巧的小可怜消失无影,他恶狠狠地瞪着我,咬牙切齿,好像不理解我在笑什么,或者说,他好像觉得我到现在还能笑出来,是一件极其恶劣的事情。
他很用力地吞咽了一下,眼睛依然是通红的:“我有时候真恨不得……”
“什么?”
“——把你撕了!”
“……”我眨了眨眼,顺手解决掉身侧袭来的敌人,诚恳地又问了一遍,“什么?”
“把你撕了,把你吃了,拿根绳子把你跟我捆在一起!让你永远只能呆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无视了生离死别的战争,无视了照亮夜空的火凤,谢澄只一刻不离地瞪着我,终于,他歇斯底里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疯子似的忍无可忍地大叫道:“我一直以为我跟那两个人不一样!我比他们强得多!我才不会像他们一样……但为什么事情还是变成了这样,我明明是最强的,但为什么还是……”
那高昂而嚣张的气焰渐渐微弱,如一座雪山从顶峰开始崩塌,声势浩大,却又绝望到无可挽回,他难耐地喘息着,好一会儿才痛苦地续道:“还是无能为力,眼睁睁的……小家,谢澄是个窝囊废,你说得不错……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更窝囊的家伙了。”
恐怕直到这一刻,谢澄才真正意识到,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究竟在短短的一日时光,失去了多少曾发誓要守护的珍贵事物。
谢澄的脊背微微弯下,我倒不担心他会因为自己过于激烈,激烈到难以控制的情绪而死在这里,就这一会儿功夫死在他手下的倒霉蛋不计其数,没有谁敢再轻易靠近我们。谢澄的死劫已经消失,这点天道可以替我担保。
我与他之间已再无牵绊。
再无牵绊……这四个字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让我替你安排人生,那就按照我说的来做,可以吗?”
他仍无法脱离那种遭遇巨大冲击后的恍惚,湿着眼愣愣地看着我,全身上下都写着不合时宜。不合时宜。更不合时宜的其实是我自己。
有什么东西在心口开放,开放了又枯萎,我压着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滋味,朝失去价值的谢澄坦然道:“我救了你的命,你还记得吗,我救了你,但你师父砍了我的手。”
分明是早就清楚的事实,他却受惊般倒抽了口气,我平静地续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财富名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若是能完完整整地离开世间才不算辜负了父母恩情。”
黎明前的夜最为黑暗,借着凤凰尾羽落下的星子与熊熊燃起的火把,我以目光专注地描摹着谢澄的容颜,还是笑了起来,“小秋,我不想成为一个不完整的人。”
断臂的地方被我简单点穴止血,撕了衣角扎上去,除此外再也没有别的应对措施,哪怕此刻,那种绵长而沉重的疼痛仍顺着不存在的右手在冲击着我的心房,每说一个字,都仿佛在承受一种类似于抽筋拔骨的酷刑。
这并非全无好处,疼痛让我更清醒,更明白自己的任务。
“我,小家,我不想现在离开你,我不能——”
“但谢澄,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讨厌你的,我没理由不讨厌你,可能很多年前就是如此。”
他本能又想去牵我失去的手腕,这是谢澄一直以来的惯性动作。
他颤抖得太明显了,窝囊废,没用的东西,如果不是创下的战果可怕,人们或许会将他当成一只误入屠宰场,毫无反抗能力的绵羊。
“那,那我去找回来……我把你的手找回来……我还给你,我都还给你……我欠你的,我欠了你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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