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评价是:不如哑巴。
第241章
被姬渊这样折腾了一通,我心中原有的对他丁点子怜惜也基本散了个干净,在翌日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几乎都想当场掉头走人。
他依旧做粉色的少女打扮,梳着清丽的双髻头,特意起了个大早就在院子里等我,我一出门他就敏锐地看过来,似乎想像过去一般奔进我怀里。
我眼皮微抬。
姬渊硬生生站定。
刹那间他眼圈就红了,忍着没掉泪珠儿,我与他对视片刻,他才苦涩地唤我一声:“徐风。”
“嗯。”
“……对不起。”出乎我意料的,他态度相当诚恳地低头了,“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没有搬出胡搅蛮缠的作态来试图将昨夜翻篇,至少这一步棋他是走对了。我对此没说什么,只上下打量他,道:“不打算换回男装?”
姬渊闻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徐风,你觉得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在我的注视下,他手指正不安地捻着自己的发梢,这副怯懦柔弱的姿态与我昨日惊鸿一瞥的挺拔高大完全是两个概念,我想了想,回答他:“看你自己。”说罢,我直接换了话题,“离我对你承诺过的时间剩将近两个月,你还是打算跟着我吗?”
见他还在犹豫,我又道:“慢慢想,事关你未来的出路,我不催你。”
“我……还可以跟着你吗?”
再开口时,姬渊却是眼睫颤颤,小心翼翼地问我道。
大概是昨晚做了一个有关我二夫人的梦,哪怕明知姬渊同袁无功之间有着好比天堑那样的差距不同,可只是瞧见那双盈起泪来神态有那么两分相似的眼眸,我便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没有下次了。”
在被我这样警告后,他却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重重朝我点点头,我正要走开去同武林盟的人辞行,就看见姬渊踮起脚尖凑了过来,考虑到他才承诺过以后会守规矩,我就没有避开,任由他向我靠近。
“我不会再那样做了。”姬渊像是为了躲避谁的视线,一手故作矜持掩着唇,在我耳边呵气如兰,“但如果你有需要,我随时配合。”
我皱起眉,没来得及问这是什么意思,他就宛若娇小的云雀,身姿灵巧地跳到了一边,一脸笑眯眯地催我赶快去准备出发的事。
我:“……”
一想到眼前这位堪称全方位无死角的好嫁风女郎,其实是姬宣的堂弟,是那个向来端庄自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大夫人的弟弟……我的胃就隐隐痛了起来。
你们家族能不能平均遗传属性,就不能把你身上这股多余的活泼热情分一点给我家冰儿吗?!
君不见姬宣就是活活憋死,都基本不会把他心里真正的想法跟我讲啊!
我愤愤不平地离开了。
我很快就明白姬渊那句随时配合是什么意思了。
在姬渊又一次如狗皮膏药黏在我手臂上后,我正要挣开,却听见他小声且快速地道:“别动!”
听语气倒是真心实意的焦灼,我也低下头,压低声音问道:“你在干什么?”
“在帮你啊。”他理所当然地道,“你不是想给那个人一点教训吗,利用我最合适了。”
“谁说我要给他一点教训——”
“嘘,别说了……真烦人,像个疯子似的……”
姬渊嘟嘟囔囔的,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两个时辰,他始终是一副又不放心又不耐烦的神态,由于我并未催马赶路赶得太急,姬渊只好也勒着缰绳。他时不时回头望我们的来路。
就是到了午后,我们在路边小茶馆预备歇息片刻,他也没有放松警惕,一直黏在我身边,疑神疑鬼地四下察看。
我喝了口茶,道:“别看了,他要跟就让他跟,不关你我的事。”
姬渊奇道:“你也发现了?”
“那倒不是。”我说,“但我知道他会跟上来。”
身后缀了一根名为天下第一的小尾巴,这对我而言颇有种亲切之感,毕竟过去谢澄就是这样终日围着我转悠,可能唯一的区别是那会儿他会紧紧捉住我的手腕,现在只敢藏身在我看不见的角落,我一回头,只看见风经过树枝所留下的痕迹。
夏日正喧嚣,连阳光的影子都很明亮,自再度出发以来姬渊不分白昼都表现得疑神疑鬼,这会儿好不容易才在无人的林子里捡了块儿平坦的草地休息,我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蜷着身子,皱着眉睡得很熟,便放轻了动作,主动走向相反的方向。
粼粼的阳光在草叶间蜻蜓点水,追着我的步伐,而那道步步相随的阴影也一样。
当我不再前进,谢澄也就轻飘飘跳下来,不言不语站在离我几丈远的地方。
他不开口,正好我也不想寒暄,开门见山:“还想这样跟多久?”
“……”
谢澄埋着脸含糊地嘟囔,我听着那话像是一句“我不知道”。
我又说:“我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做,没有精力放在你身上。”
“不用放在我身上。”
谢澄还是没能把脑袋抬起来:“我不会打扰你的。”
看来在天下第一的心中,只是跟踪尾随还远远称不上打扰,这个人常年呆在寒山那等绝境,在很多事的标准都和一般人不太相同,在京城那段日子谢澄表现得那样咋咋呼呼容易动怒,可能也与对繁华红尘太过陌生恐惧有关。
“我真的不会打扰你。”约摸是见我太久不出声,他有些惊惶地道,“你要是觉得近了,我可以再跟远一点。”
“……”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会小心不让你注意到的,我不是故意……故意要来惹你讨厌……”
我是找不到合适的神态语气来面对这样的谢澄,故而只能一动不动地保持沉默,他却像是在这阵无动于衷里绝望了,谢澄那张英俊的脸庞上眼圈微微红了,好半晌,才无助又崩溃地喊道:“小家,我走不远的。”
我浑身不自在,既想立刻原地消失,又想把谢澄连皮带骨吃进肚子里,怎样都可以,我似乎没办法注视谢澄的眼睛。
“你别这样。”我艰难地道,“就当是孽缘,咱俩的孽缘已经过去了,你有你自己的人生……我是说,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更何况……”
我一时说不出后面的话,卡壳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小秋,我已经死了,你就当我是个死人吧,和一个死人纠缠不清,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这话没出口还好,刚说完最后一个字,谢澄的泪水就下来了,我吓得大步走过去伸手接,他肩膀僵硬得不可思议,神情略微狰狞地流着眼泪,狰狞但不可怕,打搅的五官像一团理不出究竟的乱麻。
“……别这样,我还想让自己再多讨厌你一点,你要哭也不要在我面前哭……小秋,别哭了,好了,别哭了。”
我就不该说这些毫无意义的废话,只听他发出声极其短促的抽泣,张开嘴的那一刻,更多止不住的哭嗝就开始往外冒,像青蛙在鼓白肚皮,我没见过这阵势,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似乎拼命想要对我说话,奈何一个接一个不受控制的哭嗝哽住了他的喉咙,不多时,他眉目就蒙上了一层更悲伤的阴翳,成线的雨珠滑过打皱的花瓣,这样下去姬渊迟早会醒过来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将两只手都欲盖弥彰般捧到他脸上了。
拇指指腹下是湿润的颤抖的眼睫,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谢澄仍是不肯闭眼,浸透了泪的目光凶得会咬人,他执拗地盯着我,我嗓子此刻也莫名其妙哑了,这具不属于我的身体总在关键时刻违背我的心意。
“你不要跟着我了。”我充满茫然地道,“我们分开吧。”
“你讨厌我吗?”谢澄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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