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至亲至疏,夫妻啊。
“兄长!!!”
某一瞬间,在听见姬湘那尖锐到破音的呼唤,姬宣有想过回头,可奔下城墙的感觉太过美妙,狂风不能企及他身后拉长的影子,这些年姬宣多少回出入京城,他往返于塞外和锦里,头顶寒月,见证了他的马不停蹄,披荆斩棘。
然而,仿佛直到了今日,他才第一次真正翻越过这座城墙。
连同所有束缚禁锢,都一齐抛在脑后!
“拦住他!!所有人,拦住他!!!”
即使对象是传说中战无不胜的二皇子,可只要公主一声令下,在场护卫们便会如实遵从她的指令,刀剑铮的再次出鞘,冷光四溅,在那石梯两侧,数道黑影闪现,都朝着孤身一人的姬宣拦了上去!
“请回到公主身边,殿下。”
“请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公主在等待您。”
“殿下,我们绝不愿意与您为敌……”
他们确实为难,他们确实也没有让步的意思。
姬宣见状便笑了起来。
染血银盔尚未褪下,实在正好,他手握一柄横扫千军的长剑,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瞬时形成的包围圈,从来自持漠然的将军眼中烧着兴奋到极致的火焰,烈火燎原,不止烧透了姬宣,还要拉着所有违逆他意志的人共赴黄泉。
见者无不胆寒。
“可能我生下来,就是为了今日罢……”只听那杀神淡声道,“不管有没有未来,我都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这是我身为人夫,该尽的职责。”
姬湘踉踉跄跄扑到城墙边,她打着抖的双手勉力扶着砖石,望着姬宣那于重重围攻中仍不落下风的侧影,她眼底渐渐起了层赤红水光,是血是泪无法辨别,眼看着姬宣被及时赶到的陈奕等人护送着上了马,再多的追兵都鞭长莫及——
“找到他了吗?”
姬湘睁大了眼,她用快要折断颈椎的力道扭过脑袋,死死盯住身边的弓箭手:“找到闻人钟了吗?!”
“找到了。”
“那好,放箭。”
弓箭手不由看了眼那正同样奔赴战场中心的青年,有些结巴地重复了一遍:“放箭吗,现在?”
“放箭!”姬湘说完,便夺过了他手中的弓箭,眯着眼,向远处那道如游魂游荡在尸堆中的身影,射出了饱含杀意的第一箭,她咆哮道,“放箭!!!”
万千箭雨,顷刻离弦!
它们越过姬宣头顶,越过尸山血海,覆盖了漫天朝霞,使黑夜再次回到这片刚结束厮杀的大地上!
在这样的围追截堵面前,就算是姬湘无所不能的兄长,也该明白大势已去,他付出的所有都是徒劳。
回来!回到我身边!
兄长!
你的心愿已经没有再实现的那一天了!
“湘儿,兄长会保护你的。”
“你是我姬宣的妹妹。”
“我们永远都是兄妹。”
那双同样柔嫩的手,那个同样稚弱的怀抱,需要多大的勇气,付出多大的牺牲,才能在虎狼环伺的深宫,护住一个小公主童年最后的梦境?
远走塞外,久居军营,为了自己这个妹妹,姬宣……她风华绝代的兄长,究竟受到了多少本不属于他的磋磨?
“兄长……”
姬湘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她瞳孔颤抖地注视着那无所畏惧追赶箭雨的青年,姬湘喉头发堵,舌尖颤抖,她刚刚才拉开弓弦的手彻底失了力,弓箭刹那间落地,姬湘崩溃般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脸庞,热泪如长河,她尽力伸出手,声嘶力竭:“兄长!兄长!……哥哥!哥!我认输了!回来!湘儿知道错了!”
“哥哥!哥哥!”
“停下!不要再放箭了!停下!停下啊!”
已经放出的箭矢不会回头,王女的呼唤淹没在风中,姬宣只身骑一匹马,追向故事的尽头。
故事,他还没有给闻人钟讲过这个在他小时候,从母妃那里听来的故事。
说是有一片深山老林,住着一个成精的山鬼,会在月夜出没,山下的人都清楚山鬼的习性,满月夜便总是早早熄灯休息,可有一回中秋,一个行人路过此地,他独自翻山,要去山另一边,看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月夜枯林,山鬼果然出现了,它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跟在行人身后,不知道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然后呢?”姬宣期待地问向月,“那个行人怎么样了?”
“他成功下山,去见自己的未婚妻了。”
“那山鬼呢?山鬼什么都没做吗?”
“什么都没做。”
“……好奇怪的故事,山鬼应该做点什么才对,不然它做什么要这样出来吓人。”
“哈哈!可能……它只是一个人待在山里,感到很寂寞,所以才总是跟着路过的人,希望他们回头理一理自己吧。”
母妃过世,黑夜就失去了为大地照明的灯。不会再有月夜,不会再有出没的山鬼。
万千箭雨犹如倒行的流星,追逐,他追向那只寂寞的山鬼,又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故事里的怪物,心怀鬼胎,趔趄尾随,他追着流星群,他们一起奔向那一轮落在人间的明月。
姬宣这短暂,却又无比漫长的人生中,独一无二,再也不会出现的奇迹。
“闻人钟!”姬宣目眦欲裂,世间涌动的色彩均成单调的黑白,他高声唤出了那个人鲜活的名姓,“闻人钟!”
他的呼唤在看清闻人钟的那一刻,便成了烈火中焚烧殆尽的,一页沾满相思泪的情书。
“……带我走吧……”
那从来都是微笑相待,打着山贼的旗号,行为举止却比圣人还要圣人的少年,那比什么都要温柔强大的……姬宣心中的山鬼与明月。
他在人生的最后,缺了右手,遍身是伤虚弱至极,一张脸上涕泪交加,怯懦到会让人怀疑,这到底是谁的地步。
最不可能哭泣的人泣道:“我求求你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救命!救命!!”
偌大战场,只有闻人钟在流泪,分明姬宣记忆里极少有闻人钟如此脆弱的时候,可注视着那些滴落的泪,姬宣便知道,那人已经这样独自哭了很久了。
“闻人钟!钟儿,钟儿!!!”
姬宣终于明白,闻人钟究竟是在向谁发出恳求了。
童年的故事,坠落的明月,落在手心的奇迹……一切的一切,都在姬宣眼前破碎了。
不会再有月夜,不会再有山鬼。
姬宣再也不能翻过那座去见妻子的大山了。
第208章 小段子
为了复健写的根本没有意义小段子
下午,室外36℃,室内空调25℃。
“滋儿哇滋儿哇滋儿哇……”这是蝉在叫。
路嘉窝在飘窗榻榻米巨大的懒人沙发里,很专注地在看书。
他很专注地在看书,袁无功躺在床上,掌根支着侧脸,很专注地在看他。
半晌。
袁无功跟一滩没骨头的液体般滑下了床,滋溜一声顺着钻进了路嘉双臂间,横着身体拉长了手臂,在别人怀里非常不矜持地伸了个懒腰。
很像一只在大腿上仰倒露出肚皮的猫。
路嘉顺手挠了挠猫下巴。
袁无功:“你抱得起我吗?”
路嘉:“抱得起。”虽然比较吃力。
袁无功:“那就抱~”
路嘉:“行。”
公主抱着忽然来了戏瘾的二老婆,在屋子里稳稳当当走了一圈,才回到原位坐下。
路嘉不动声色放松略微酸痛的老腰。
袁无功:“人家是不是特别娇柔可爱?”
路嘉:“是。”
袁无功:“那亲一下~”
路嘉:“嗯,亲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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