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那位贵妾的八字,和殿下的八字便不怎么合,如今这个,可怎么弄?”
韩笑看了眼,问:“确定没搞错?”
监官一万个笃定:“太子殿下亲自送来的!”
第125章 青梅之约9
已经合过一遍的八字都能合得这么墨迹,隋衡没耐心等,下朝后,便直奔钦天监,亲自来取结果。
到了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议论声:“韩大人,这可怎么办?自古以来,这婚嫁双方的八字,都以珠联璧合,上上大吉,天赐良缘为佳,殿下和江国太子的八字,远称不上匹配,也远算不上大吉啊。万一真是一桩孽缘,咱们若瞒而不报,可是大罪。”
隋衡脚步倏一顿。
另一监官道:“没错,这婚嫁向来讲究个吉利,之前殿下和那位贵妾,便是因八字不合,最终生死相隔,惨淡收场,若和江国太子也是这般……”
隋衡眉心狠狠一跳,沉着脸进了屋。
众监官正七嘴八舌讨论,见到来人身影,吓了一跳,忙躬身行礼。
隋衡扫视一圈,凉飕飕问:“谁和谁八字不合?谁和谁生死相隔,惨淡收场了?”
上回卜得结果还是天作之合,这回就变成了八字不合。
可见这帮酒囊饭袋,每日就知道神神叨叨,嘴里没一句实话。
监官们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惶恐来形容,刚刚说话的监官,更是恨不得抬手抽自己一个耳刮子,他真是脑袋被驴踢了,提谁不好,非要提那个死去的贵妾。
这隋都谁不知道,那位贵妾,是殿下心头不可触碰的逆鳞,至今尸体还被冰棺封着,放在大理寺的后衙里。
殿下不许大理寺把人下葬,还不是因为放不下?
这两国联姻的大喜日子,他干嘛提这个。激怒殿下是一方面,万一传到了那江国太子耳中,激怒了江国,引得两国交恶,他就是万死也难赎自己的罪过!
监官越想越觉得惶恐,鬓角开始往下淌汗。
韩笑看着隋衡那眼神,下一刻可能就要带人直接把钦天监给踏平,忙打圆场:“殿下息怒,一帮榆木脑袋不懂事,觉得自己读了几本书,学了点星象占卜之术,就能胡言乱语了,殿下切勿与他们计较。”
韩笑位列三宰执之一,思考问题的角度自然比年轻的监官们要深刻得多,如今南北和谈,不久的将来可能就要友好互通,两国太子联姻,已经成为其间重要一环,甚至可以说是,连接南北最重要的纽带,联姻本身具有的政治意义,足以盖过八字合不合这种“小事”。换句话说,太子殿下就一定是因为对江国太子痴心,才求娶江国太子么?很可能也是为了兵不血刃的完成南北大统,才订下了这桩婚事。
所以八字合不合,根本不重要。
韩笑并不知晓江蕴身份,但韩笑在自己的逻辑链里,给了这桩婚事一个完美而无懈可击的解释。
隋衡皱眉,并没有因为韩笑的话而感到丝毫宽慰。
因韩笑字里言间,并没有否认“八字不合”之事,而是在不着痕迹转移话题。
这让隋衡感到极大冒犯。
他不信,不信他与江蕴会真的八字不合,虽说他自小天不怕地不怕,从不信这些玄之又玄的神鬼之说,可成婚是大事,谁不想讨个好兆头。
他和江蕴,从陈国山间初遇,到暮云关下重逢,期间分分合合,经历了许多困苦波折,能顺利走到今日,他自信,他们一定是命中注定的天赐良缘,天上月老亲自牵的红线,要不然,怎么就那么巧,偏让他在大雨磅礴的山间遇到了他。
若是出现一点偏差,他没有去那座山,没有转进那条山道,没有怀着好奇心,去探究那一抹青色,他们都不会顺利相遇。
之后他举兵跨过黄河,攻打江国,大战一触即发之际,若不是陈麒从中作梗,绑了那小东西到隋营,他相信,以江蕴的脾性,多半不会出城门,与他坦诚相见。他们之间,很可能就以悲剧收场。
总之,这一切,都让隋衡自信,他与江蕴,就是天造地设,天下无双,他们俩的八字,可能缠在一起无法分开,但绝对不可能不匹配。
韩笑毕竟老成一些,且擅于察言观色,看隋衡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的回答,并不能令骄傲嚣张的太子殿下释怀。
也是,就算是没有感情的政治婚姻,双方八字,也不能太离谱了。
韩笑从监官手里接过八字,仔细打量片刻,忽然冒出另一个不可思议念头,试探问:“老臣听闻,江国太子的八字,是殿下亲自送来的,殿下事务繁忙,会不会……老臣只是打个比方哈,会不会出现一时不察,把其他人八字误拿过来的情况?”
韩笑并非要找补。
而是由衷觉得,两个一模一样的八字,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实在太小了。
从大理寺的那座冰棺来推断,太子对那位贵妾,多半是旧情未了,余情仍在。以太子对那位贵妾的痴情,新婚在即,难免感怀旧人,继而心神俱伤之下,将旧人的八字取出……
韩笑越想越觉得自己逻辑完美,无懈可击。
隋衡仿佛听到笑话。
那张记录着他和小情人八字的纸条,他特意存放在贴身佩戴的香囊里,小心翼翼保管至今,从不离身,在小情人狠心离开他的那段时间里,他甚至经常在夜深人静时,将那张字条取出来看。江蕴的八字,他早就倒背如流了。
所以此次大婚,他虽也象征性的派了人去江国进行“问名”环节,可主要是把自己的生辰八字递到对岸去。问名的礼官出发的次日,他就提前到钦天监,将自己和江蕴的生辰八字分别抄到庚帖上,亲自送了过来,让他们象征性走个流程。
毕竟都合过一次了。
谁成想今日下朝,他心情愉悦地过来取结果,竟会听到那么一段糟心的对话。
“绝不会错。”
隋衡笃定道。
昨日,他可是特意沐浴焚香之后,让嵇安去宫里取了最名贵的描金梅花玉版笺,援笔飞书,用最虔诚的心,写下了自己和小情人的八字。
他的书案,又不是大街上的烂白菜,除了他,谁敢往上面胡乱塞旁人的八字。不要命了么。
那就奇怪了。
韩笑不免多问了句:“殿下可确定?”
“自然——”
隋衡说到一半,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什么,骤然闭上了嘴。
韩笑将这一点异样收在眼底,心头一动,还未来得及追问,隋衡已先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韩相说得不错,孤这两日,军务繁忙,昼夜颠倒,睡眠严重不足,一时失察也是有的,这样,孤先回去调查一番,看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擅自动过孤的书案。”
“就先这样吧,孤先回了,不必送。”
监官们本来都觉得今日在劫难逃了,见太子忽又自己个儿扬长而去,既没有骂他们,也没有追究他们,纷纷茫然抬起头,望了眼屋外,又都去看韩笑。
韩笑让众人都赶紧干活儿,别瞎问。
隋衡一脸郁闷出了钦天监。
十方侯在外面,见殿下面色不善出来,有些意外,忙上前,小心翼翼问:“殿下可要回府?”
十方十分困惑,自打回到隋都,殿下每日都春风得意,精神抖擞,据嵇总管与高总管讲,连睡梦中都能发出笑声。
今日下朝来钦天监,一路上也是喜上眉梢,充满期待,怎么从钦天监出来一趟,就突然变了脸。
莫非是那群没眼色的监官,又不会说话,惹殿下生气了?
隋衡没答,而是瞥了眼十方,道:“给孤备马。”
十方看了眼自己手里正牵着的马,露出更大的惊愕色。
隋衡道:“去给孤备一匹宛方马。”
隋衡向来一言九鼎,说一不二,十方不敢大意,忙依言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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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关,江蕴正在绘制新都未完成的图纸,好赶在明年春天能正式开工动土。小江诺趴在帘幕后的小榻上,香呼呼地睡着。
自打从隋军大营回来后,小家伙便格外黏着他,无论吃饭睡觉,都要和他在一处,江蕴便直接让小家伙搬到了自己住处,和自己一道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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