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蕴环住他颈,抬头,轻轻吻了他一下。
“这样好不好?”
若按着平时,隋衡肯定得寸进尺说不好,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很大度的点头:“不错,有进步。”
隋衡撑起身。
江蕴问:“你做什么去?”
隋衡道:“把灯点亮,这样黑灯瞎火的,孤连你的脸都看不到。”
他起身要下去,不料被江蕴反抱住腰。
“别去了。”
“我们就这样待着,好不好?”
“不好。”隋衡道:“孤可是想你想了一整日,就算这么待着,你必须看着你才行。”
江蕴不松手。
道:“我新学了功课,殿下要不要试试?”
隋衡稀罕,继而笑道:“你新学了什么?”
江蕴不说话,手已经往他腰间摸去。
隋衡喉结滚了滚,虽然火气已经被勾起来了,但还是眼睛一眯,若有所思,在腰带玉扣即将被解开的那一瞬,他忽伸手,按住了腰间那只手。
江蕴一愣。
隋衡已起身下床,点亮了床头的灯烛。
床帐内立刻明亮起来。
江蕴想面朝里躺,被隋衡掰过来。
隋衡目光沉沉盯着他的脸,好一会儿,咬牙道:“江容与,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都敢这么骗孤。”
第108章 火焚青雀7
江蕴其实已经自己拿冰袋敷了许久,大部分地方已经消肿,只是个别地方仍留着一点印子而已。
若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出来。
但江蕴知道,隋衡一定能看出来,所以,才特意让公孙羊加强守卫,想让隋衡知难而退。江蕴没有想到,隋衡宁愿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也要硬闯进来。
只不过挨了个巴掌而已,从小到大,这对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伤。最多两日,也就完全消下去,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一般情况下,他不会让自己狼狈的一面暴露在人前。
但面对隋衡,他不会觉得狼狈,他只是不想让他担心而已。
眼下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
江蕴小声道:“我没事。”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隋衡仍沉着眉眼,没吭声,伸出手指,很慢很慢地抚上靠近下颌的那两道印子,问:“还疼么?”
这短短三个字,让江蕴愣了很久。
一些尘封在记忆里很久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
好一会儿,江蕴摇头。
“真的没事了。”
“你不用担心。”
隋衡神色却并未有丝毫松快,他眸底颜色如凝了墨一般深重,又问:“他打的?”
“他经常打你么?”
这个问题一出口,隋衡心房先抽疼了下。
他幼时脾性顽劣,也不是没挨过揍。
可那是他。
江蕴是何等脾气,若是放在寻常人家,恐怕都是恨不得放在手心里,千娇万宠地疼着护着,谁会舍得动手打他。
除了这个脑子被驴踢的江帝。
隋衡现在十分后悔,只让江琅摔断了一条腿。
“没有。”
江蕴看着他,开了口。
“这些年,他已经很少会对我动手。”
“今日是我忤逆了他,以他的性情,只是这样,已经是极大的宽容。”
隋衡没有说话。
江蕴担心他这种沉默。
江蕴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今日之事,严格来说,是我先挑衅他。”
“因为那件事么?”
隋衡忽冷邦邦道了句。
江蕴一愣,没有接话,而是道:“我给你看看,我给你准备的聘礼,好不好?”
隋衡没吭声。
江蕴起身下床,去书案下的抽屉里取了一大张图纸出来。
江蕴把图纸展开,摆放在床中间,又把火烛移近了些,眼睛一弯,道:“现在还只绘制好一半,等过阵子,才能看到完整的。”
隋衡低头望去,待看清那纸上绘制的城池建筑,微微一愣。
“这是——”
“是江国未来新都。以后,这里会成为南北互通的重要据点,也会成为南北之间最繁华的都城。也许再往后,它会成为整个天下的王都所在。”
隋衡心情复杂。
“今日就是因为这个东西?”
建新都并非易事,必须要得到江帝首肯。
旧都仍在,江帝不可能无缘无故答应另建一座都城,这其中,必然有什么重要交易存在。
江蕴点头。
“如何,这份聘礼,殿下可喜欢?”
他仰头,眼尾轻扬,羽睫在烛火下染上一层金色光辉,一手举着火烛,一手撑着下巴,又狡猾的小狐狸一般望着他。
隋衡看着他这样,心里忽然难受得厉害。
他把人捞起来,紧紧抱在怀中,良久,道:“你怕孤知道什么?为什么不敢正面回答孤的问题。”
“你难道不想知道,孤为何要断了江琅一条腿?”
江蕴沉默了一下,问:“殿下都知道什么了?”
“该知道的,孤都已经知道了。江琅那个蠢货,孤不过吓唬两句,他就什么都交代了。”
“十一岁那年,你随你父皇入山狩猎,途中突然遭遇刺客——”
江蕴慢慢支起身,望着隋衡,两人在昏暗中凝视。
江蕴深吸一口气,道:“隋小狗,不要说了,好不好?”
“孤不说,那些事情就没有发生,那些伤害就没有造成么?”
“孤不希望,你将那些委屈,那些怨恨,全部藏在心里,一个人承受。”
“十一岁那年……”
隋衡再度残忍开口。
“你同楚王江琅一起随江帝入山狩猎,途中遭遇刺客,江帝派所有兵力去救了楚王,没有救你,所以,你才会被刺客掳走,流落青雀台,对么?”
江蕴终于颤抖起来。
隋衡道:“容与,你知道么,孤并非打不下这座城,全是因为你的缘故,才愿意让步。”
“这天下,若没有江容与,便没有江国,没有江都。”
“孤现在,突然不想和谈了。”
江蕴轻轻颤抖了好久,抬头道:“不是的。”
“什么?”
江蕴道:“那一年,我被刺客掳走不假,不过……”
“不过,我其实半路上,就设法从刺客手里逃出来了。”
隋衡一愣。
“那为何……”
江蕴面孔雪白,瞳孔漆黑,伏在他身上,望着床帐上,两人交叠的影子,道:“我当时年纪小,心中觉得委屈,不愿再回江国。我就想——我就想去齐国找我的母亲。”
“母亲?”
“嗯。”
江蕴乌眸渐渐流出水泽。
“当时,我无意间偷听到一个消息,我的母亲,可能没有死,而是逃到了齐国。我就想去找他。”
“我其实早就想去找他了,但一直没有机会。从刺客手里逃出来后,我混进一群流民里,跟着他们一道,穿过边境,偷渡过黄河,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终于进入了齐都。”
“齐都很大,很繁华,并不逊色于江都,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就日日和一群乞丐一起,在齐都街头走街串巷地看人,找他。”
“终于有一天,我在一辆马车里看到了他。”
“但是,马车里除了他,还坐着另外一个孩童,我才知道,他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有了和自己心爱之人生下的孩子。我的母亲,是被我父皇强夺入宫,他并不喜欢我的父皇,生下我,亦非他所愿。我其实隐约知道这些事,只是当时,心里还怀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念想,觉得他可能还记得我,愿意收留我。”
“我努力学习功课,努力练习他经常弹奏的曲子,希望再见面,他能喜欢我。直到看到那个孩童,我方知道,我们这一世的母子缘分,其实早就已经断绝了。我不该来找他,打搅他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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