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名白衣甲兵与六百名黑衣甲兵,迅速占据棋盘左右两侧,重新结成一条长龙。鼓点密密,震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口,棋盘左右,再度出现一条白色巨蟒与黑色巨蟒,棋盘竟回归了最初始的状态!
“这黑子白子,真的分开了。”
“天下苍生,这珍珑棋局的破局之道,原来是退,而不是进!”
白色巨蟒与黑色巨蟒没有再激烈撕咬,而是围着巨大的棋盘,开始同时合围。鼓点越来越急,双方甲兵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白蟒包裹住黑蟒,黑蟒又反过来包裹白蟒。
两个蜿蜒如长龙一般的一字长蛇阵,开始以天为幕,地为席,画起巨大的八卦阵图。所有人神经绷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迅速移动的黑子白子看。
所有人几乎忘记呼吸。
因无人能预料,最终是白子合围住黑子,完成八卦阵图最后一笔,还是黑子包裹住白子,定下这一局胜音。
激越的鼓点声中,城门楼上,忽然再度响起琴音。
这次不是缠绵之曲,也不是恋人之曲,而是一首思乡之曲。
天下名士,所有士兵都很熟悉的一首思乡曲。
《采薇》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注)
曲调沉郁伤悲,饥渴交加的戎卒们在行道上艰难行走的画面跃然眼前,所有士兵都无声落下眼泪,所有名士都站了起来,望着高台上击鼓的太子,望着城下于风雪中列阵的士兵,不知谁突然振臂喊了一声“止戈休战”,一时间,止戈之声声震九霄,响彻在暮云关上空,久久不绝。
而几乎同时,黑子和白子也在八卦阵图的最外围相遇,共同完成了合围。
竟各占半圈,谁也不多一子。
第102章 火焚青雀1
“和局!是和局!”
惊叹声四起,所有名士激动欢呼。
即墨清雨随隋帝一起立在观赛台上,目光再度浑浊。
而与此同时,暮云关外,忽然冉冉升起无数孔明灯,万千明灯,华丽壮美,如同星子一般铺满夜空。
江蕴放下鼓槌,立到城门楼前,玉带飘扬,往对面高台上望去,隋衡也恰好遥遥抱臂望来,身后跟着一众隋国将领谋士,他张臂挥手,眉峰张扬,桀骜一笑,高声道:“容与殿下,孤这第三件见面礼,你可满意?”
江蕴没有说话,但轻轻扬起了嘴角。
跟着后面的范周皱起眉,觉得这个隋国太子,实在是行事太招摇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殿下与他有多深重的情义呢!
对面城楼上,江帝亦神色凝肃打量着城下那巨大的八卦图案,柳公在后笑道:“这可真是值得载入史册的一幕。”
江帝没有说话,抬头看着那些飘在天上的孔明灯,忽问:“太子和隋国太子相识么?”
云怀和一众守将如履薄冰立在后面,听了这话,都微微变色。
云怀性情稳重,知道这话不能乱答,忙谨慎回道:“殿下破坏过隋国太子几次南征计划,还射伤过隋国太子的手臂,隋国太子一直耿耿于怀,十分痛恨殿下。”
江帝没再问什么。
隋帝也皱眉望着那些灯,再度将徐桥叫来,问:“太子又在搞什么?”
徐桥也有些无地自容,硬着头皮答:“殿下说,要让天下万民看到他愿意止戈休战的决心。”
隋帝冷笑。
“天下万民?”
“朕看他是又开始在人家面前臭显摆了!”
徐桥:“……”
隋帝道:“让太子立刻过来见朕。”
徐桥应是。
隋帝来到营中两日,已经把这阵子前线发生的所有事了解清楚,隋帝已经不是心梗,而是震怒。
他知道儿子是个狗脾气,却没料到,儿子敢如此儿戏军情!
隋帝坐在中军大帐里,特意屏退了左右,等隋衡一进来,就拍案道:“跪下!”
隋衡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撩袍跪落,正色行过礼,道:“父皇有事,直接派人过来传个旨就是,怎么还千里迢迢的亲自驾临。”
隋帝冷笑。
“若非亲自过来,朕怎么知道,大隋有你这般出息的太子,竟敢拿三十万大军当儿戏!”
“朕听说,今日这棋阵对决,还是那江国太子想出来的主意。你与朕说句实话,若无今日这一场对决,你原本打算怎么办?”
隋衡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道:“儿臣打算退兵。”
“你说得轻巧!三十万大军,一行一动要牵扯多少事,你说打就打,说退就退,你把你太子威信置于何地,把朕的威信置于何地!便是那颜氏,也做不出如此荒唐离谱的事!”
“你这太子之位,若是做腻歪了,就直接说!犯不着用这种方式来气朕!”
隋帝脾气温和儒雅,鲜少有如此发脾气的时候,魏延和宫人们侍立在外,听了这话,都心惊胆战,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隋衡道:“儿臣也是没办法,谁让儿臣喜欢他呢。父皇若要责罚,就责罚吧。”
“没办法?”
隋帝冷哼。
“朕看你有办法得很,没办法,你能把人家的小皇孙都掳过来,逼着人家跟你好?你是太子,人家也是太子,朕虽不知,人家以前怎么就落进你手里,让你占了个大便宜,可如今,人家既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室,你也该认清自己的身份。”
“朕警告你,和谈可以,但你必须立刻把那江国小皇孙还回去,绝不能用这种下作方式逼着人家跟你好。”
隋帝的担忧当然不止于此,隋帝更担忧,隋衡会因为一己私情,置大隋利益于不顾,这是一个太子的大忌。
隋衡神色顿时有些古怪。
而后问:“父皇已经见过那小东西了?”
“什么小东西,朕警告你,这一回,你再敢胡闹,朕决不轻饶!”
隋衡接着:“父皇瞧着如何?喜不喜欢?”
隋帝没好气道:“那是江国的小皇孙,朕喜不喜欢,和你有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了,他可不止是江国的小皇孙。”
“那是什么,难道还能是朕的小皇孙?!”
“是啊,就是您的小皇孙。如何,长得够漂亮,够给您长脸吧?”
隋帝一愣,以为儿子是疯了。
江蕴回到关中,才知道江帝驾临的消息。
江蕴边走边问云怀:“为何不立刻告知孤?”
云怀道:“是陛下特意吩咐,不要惊扰殿下的。”
江蕴直接往江帝落榻之处行去,刚到宫室门口,就见楚王江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伏跪在地,对着里面大哭请罪。
见江蕴过来,江琅眼里流露出一抹得意色。
江蕴没有理他,直接让侍从进去传话。
侍从很快出来,道:“陛下请殿下进去。”
江帝一袭燕居白袍,坐在案后,正披散着头发,由柳公梳头。
江蕴直接在殿中跪落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迎驾来迟,望父皇见谅。”
江帝抬头,让柳公停下,退到一边,方开口:“无妨,是朕的意思,不让他们扰着你,起来吧。”
江蕴没有动,道:“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江帝静默了片刻,问:“你有何罪?”
江蕴道:“儿臣擅做主张,订下了与隋国对决的筹码。”
江帝打量着这个幼子,好一会儿,道:“你是太子,又在前线督战,朕允你事急从权。不过,朕很好奇,那隋国太子,出了名的野心勃勃,好武好战,为这次南征,已经准备了近两年,他是如何轻易答应与你以棋阵对决的?”
江蕴抬起头,道:“父皇可看到今日天上那些孔明灯?”
江帝没吭声。
江蕴道:“那是他送给儿臣的礼物,他,喜欢儿臣,所以愿意为儿臣退兵,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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