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衡沉默听着。
道“青雀之罪,罪在齐王,罪在齐国贵族,并不在侯爷一人。”
段侯道“然本侯助纣为虐是事实。”
隋衡抬眼,又问∶“侯爷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可考虑过容与?”
段侯一怔。
目中隐有泪光闪动,道“他比我幸运,以后,有殿下这样的当世英雄陪伴左右,必会长乐无忧,安稳一世,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隋衡摇头“这是两码事。”
“孤对他好,是孤的事,可侯爷自己呢?他已经在那座王言里,孤苦伶仃的过了十九年,这十九年间,从未忘记过侯爷,即使是逃命时经过齐都,也要冒着危险,在城楼下听侯爷弹奏曲子,侯爷幼年时在病中对他说的短短一句话,他记了整整十九年,侯爷难道希望,剩下的那么长岁月,他依旧在孤苦伶仃中度过么”
“也许他已经不需要这些弥补,可这并不代表,他真的不需要父母疼爱。”
隋衡回到房间,江蕴已坐在窗边小案上,穿着件青色长袄,托腮,眼睛轻弯,笑望着他。晨光明媚泄入,笼罩在他周身,和那如瀑乌发上,明曜动人。
隋衡心口砰得一跳,感觉自己又被蛊惑了。
一时又想,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人,即使已经看了许多许多次,他依旧会控制不住的怦然心动。隋衡也不禁笑了,走过去,在榻上坐了,直接把人抱在身上,问∶“烧还没完全退,怎么起来了”
江蕴依旧伏在他肩上,道“睁开眼,没有看到殿下,我想殿下了,一时无聊,就坐在这里等着了。”
轻软的语调,像只撒娇的小猫咪。
隋衡心再度软得一塌糊涂,道“等回去之后,我们就成亲,这样,你每天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孤了,行不行?”
江蕴问“那殿下的聘礼准备好了么”
隋衡得意道“快了,最多三日,就能给你拿下来了。”
“孤保证,无论是你那些谋士将军,还是你那个脑子有病的父皇,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江蕴惬意的眯起眼睛,停顿片刻,又问“你们聊得如何”
隋衡一愣。
“你都知道了”
“嗯。”
江蕴点头“他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隋衡便把两人谈话内容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
这些椴国旧事,江蕴也是第一次知道,他一直很理解他的苦难与身不由己,听完之后,沉默良久。
只是江蕴没有想到,齐子期的身世,并非他想的那般。
隋衡道∶“我能看出来,他对你并非没有感情,只是囿于国仇家恨,不敢面对那段过往。”
江蕴问“齐国之后的事,殿下想好如何解决了么”
隋衡没立刻说,而是问∶“你有想法”
江蕴点头“齐国不是普通小国,贵族势力盘根错节,国中情况复杂,眼下南北尚未完成大统,无论隋国还是江国,都抽不出足够的人力来管理如此大的国家。殿下攻下齐国后,想要以最快速度稳住局势,最好的办法,就是择一个了解这个国家的人,代替殿下执行政令。”
隋衡自然明白江蕴的意思。
“你是指段侯”
“嗯。这几年,段侯在齐都推行衡平令,限制贵族权力,深得民心。我仔细研究过衡平令的内容,里面制定的一系列政令、法令,的确都是精斟细酌、利国利民的好措施,半途而废,实在可惜,若能持续推行下去,必能大大改变整个齐国的民生。青雀之祸,归根到底,是贵族权力太盛,纵欲无度,视黎庶为草芥,让整个齐国,从根基上腐烂腐朽。只有彻底刻除这些腐烂根基,齐都才能变好,齐都百姓才能过上真正的太平日子。而且,衡平令里的一些政令,也适用于江国隋国,可择其精华,在江南江北广泛推广开。”
“而且,他有才华,有抱负,有善待百姓之心,他应当有一方可以大力施展才华的天地。”
隋衡看着他侃侃而谈,一面欣赏着美人美貌和绝世风姿,一面心生钦佩,忍不住道∶“瞧你厉害的,依孤看,你容与殿下一张嘴,就抵得过孤的三十万大军了。”
隋衡甚至想,这样一个惊才绝艳,如美玉一般光彩耀人的珍宝,也亏老天爷厚待他,让他运气好掉进那座崖底,给捡着了。
若不然,还不知要便宜哪个混蛋。
他不信,这天下间,还有比他更优秀的情郎。
江蕴亲他一口。
“殿下的三十万青狼营铁骑纵横江北,所向披靡,连我辛苦建造了一年半的烽火台,都被殿下夷为了平地,我如何敢跟殿下相比?”
隋衡总觉得这个可恶的小情人,是在讽刺他。
便板下脸,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江蕴耳根一红。
隋衡就喜欢戏弄他,道“等成婚之后,孤就要立刻施行。”
第120章 青梅之约4
段侯离去不久,段侯府派了巫医过来,为江蕴诊病。
椴国巫医声名在外,在诊疗疾病方面有很多不外传的秘方,只是因为椴国覆灭的原因,留存在世的巫医数量已经极稀少,许多经典医典也毁在战乱之中。段侯府上下,已经隐约知道段侯和眼前这位年轻小郎君的关系,也知是这位小郎君冒死将侯爷从大火中救了出来。
巫医心怀感激,开了一剂退烧药和两剂可缓解胃疾的药方,隋衡先让人去煎了退烧药,江蕴服用之后,傍晚便退了烧。
隋衡反复摸了江蕴好几遍额头,确定凉丝丝的,再无发热迹象,方稀罕道∶“这般国巫医,果然名不虚传。”
隋衡放心让徐桥去准备了胃疾的汤药。
江蕴胃里还有些不适,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喝了小半碗之后,就有些喝不下去。隋衡想到好主意,道“要不孤喂你?”
江蕴以为他是要用汤勺喂,谁料隋衡自己端起药碗喝了一口,将药汁噙在口中,而后圈住江蕴腰半跪到床上,唇瓣相贴,撬开江蕴齿,一点点送进了江蕴口中。
“如何”
他低声问。
江蕴被他喂得面红耳赤,推开他,道“算了,我还是自己喝吧。”
隋衡失笑,依旧低声道“总这么害羞,等以后成了婚,你要如何‘伺候’孤”
江蕴这次没有难为情,抬起眼,眼尾轻扬,眼珠明亮,道∶“我什么都不会,以后,只能辛苦殿下伺候我了。”
隋衡挑眉∶“你放心,你是孤的小娇妻,孤一定每天都把你容与殿下伺候得舒舒服服,让你……”他又开始贴着他耳朵,说下流的话。
江蕴便趁势轻轻咬他一口。
问“殿下的将领和谋士们,都知道殿下这般无耻么”
真不知道,以前江南江北,是如何传出这家伙清心寡欲,摒弃男色女色的传言的。
隋衡理直气壮道“孤只对你一人无耻。”
两人闹了会儿,剩下的半碗药也凉了。现在关于江蕴的事,隋衡都不大想假手他人,便亲自端了药去后厨热。
那名巫医仍等候在外,见隋衡出来,立刻上前行一礼,道∶“小郎君的胃疾经年日久,且当初是用极猛烈的毒药烧坏了胃,这些年也没能精心调养,小人的药方,只能缓解一下病症,若要彻底根除,还需要一样圣物辅助。”
“那圣物,以前椴国山谷中倒是有,可惜如今已经绝迹。”
隋衡眼皮一跳。
“你是指别鹤蛋”
巫医露出意外之色“殿下知道”
隋衡点头,问“需要多少颗,才能根治”
巫医道“若是每月服用一颗,最多两年,便可见效。”
每月一颗。
隋衡算了下这笔账,王宫里的那只彤鹤,三年才能下一颗蛋,据说还得看心情,若要保证江蕴每月都能吃到彤鹤蛋,他恐怕得养一个御珍园的彤鹤,让它们岔开时间孵蛋才行。这事儿并不比攻城略地容易多少,不过此事,他有极大责任,别说是一月一颗彤鹤蛋,就算是一月一颗仙丹,他也得设法给他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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