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快了。”
隋衡回过神,错开视线,若无其事的把里衣衣带系好。
谁知抬头间,猝不及防的看到白皙锁骨间一片浅淡痕迹,心口登时如被巨锤砸了下。
江蕴见他又停下,正奇怪,突然感觉紧贴着他小腹的腿,似乎压着了什么东西,起初以为是他随身佩戴的刀鞘,继而反应过来,咬牙,借着刚恢复的一点力气,恼怒的将人推开。
隋衡讪讪:“……这也不是孤能控制的。”
江蕴已经不想搭理他,捡起一旁的外袍,背过身,慢慢穿上,将软玉带一丝不苟的束好,又重新打理了一下散乱的乌发,依旧束成一把,方起身,如昨日一样,带着笔和羊皮纸出了山洞。
脾气还真差。
隋衡牙疼的想,自己解决了一番,随后也出了洞,到之前踩点的地方,去准备制作木鸢的材料。
眼下隋国大军精锐已在黄河南岸秘密集结,就等他一声令下,拿下暮云关,彻底摧毁江国北部防线。
他的确不能在这崖底耽搁太久。
第7章 崖底日常3
江国太子和隋国太子同时坠崖失踪,这比话本还离奇的剧情,让原本一触即发的两国战争一下陷入停滞。
两边都在忙着找人。
江国情况复杂,仅范周带着几个飞鹰阁的密探在秘密找。
隋国直接调集了大批兵马搜山。
然而整整三日,除樊七带人在一处塌陷的山峰上找到了隋衡的战马与佩刀,余下一无所获。
樊七常年跟着隋衡,知隋衡爱马如命,根本无法想象,到底是遭遇了何等危机的情况,竟逼得殿下不得不丢弃了心爱的战马与佩剑!
“殿下应当是平安的,多半是困在了某处,无法脱身,也不便与我们传递消息。”
陈麒敏锐的作出判断。
理由很简单,隋军搜山三日,虽然没找到人,但也没找到尸体。
三日前那场塌方虽然厉害,但应当不至于困住武功高强的隋衡。
隋衡极可能是被山洪裹挟着,坠到了某处深崖下。陈国这片地域山势又是出了名的险奇,还有很多隐蔽纵深、士兵无法抵达的山崖没有搜到。
身为青狼营老人,徐桥也同意陈麒看法。
“殿下这些年南征北战,比这还惊险的情况都遇到过,最后无不逢凶化吉,陈国的山谷再险恶,还能险恶过北境的雪山么,殿下既然无法联系我们,我们便最大限度的释放信号,试着联系殿下。”
对比隋国的自信,江国则比较绝望。
因他们的太子体弱多病,又不会武功,根本不可能抵御得住山洪的冲击,范周找了三日一无所获,已经心生绝望。
殿下生死不明,且极可能已经遇难,他要如何向国君交代,如何向百姓交代。
没有殿下坐镇,江南六国恐怕立刻会变成一盘散沙,隋军跨过黄河,拿下暮云关只是时间问题。
更麻烦的是,因隋军在流觞宴的突袭,其他五国已经有倒戈的趋势,江国,很快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范先生,江都那边来信了。”
做密探打扮,陪范周一道来寻人的大将军云怀握着一只形制特殊的漆管走了过来。
那是飞鹰阁专用的密信筒。
范周忙接过,拆开一看,微微变色。
云怀问:“出了何事?”
范周捏紧信:“国君已派了楚王过来,接管江北大营。”
“楚王?!”
云怀亦一惊。
楚王是国君最宠爱的申妃生的儿子,国君偏宠楚王,是举国皆知的事,但国君素来英明睿智,将公私分得极清,以往只是在吃穿用度和分例上给楚王一些优待而已。这回,竟然让毫无统军经验的楚王接手江北大营,实在反常。
唯一的可能……
就是国君已经默认殿下已经遇害,且放弃寻找。
站在国君的角度,这无可厚非。
可站在父亲的角度,未免有些无情。
虽然再找下去,可能也无多大意义。
云怀问:“范先生,现在该如何办?”
范周捂着受伤的臂叹气:“还能如何,先回去再说吧,眼下最紧要的事,的确是守住暮云关,阻住隋军。”
唔,还有一个麻烦又难缠的楚王。
隋军这边,也在第三日傍晚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颜齐公子?”
徐桥意外的迎出去,果然见清浅雨幕里,一个身穿披墨色斗篷的年轻公子策马而来,身后跟着几名护卫。
面容清雅,如圭如玉。
颜齐点头:“我奉命往军中押送粮草,听说殿下遇险,特意转道过来看看。”
这一转道,却是要跨越黄河、以身涉险的。
徐桥心中感动,忙将人请进大营,简单说了下眼下掌握的情况,并将陈麒叫过来,引荐两人认识。
两人一南一北,都以文章出名,又有“南麒北齐”的美名,算是神交已久。
颜齐道:“骥才兄文采斐然,又素有真知灼见,此次肯屈尊来隋国效力,实在是隋国之幸。”
陈麒忙谦逊的道不敢。
之后说起找人的事。徐桥问:“公子与殿下自幼相交,情谊深厚,可有特别的方法能与殿下联络上?”
颜齐想了想,提出了在一种喜爱在崖底活动的黄雀背上刺字的方法。
徐桥大喜,觉得可行,立刻让人去执行。
山中时晴时雨,崖底的日子也不好过。
山洞外围积了水,江蕴和隋衡只能一道挤在里面狭窄的空间里待着。
一入夜,江蕴的沁骨香准时发作,不得不再次借助隋衡的帮助,平息体内药性。这日两人正神迷意乱着,隋衡忽听耳边传来一声痛苦的低吟。
他以为是自己失了分寸,太过了,忙抽身出来,就着火堆光芒一看,才发现江蕴像是陷入某种深重梦魇中一般,痛苦的蜷成一团,双拳紧握,齿紧咬唇,用力之大,竟是咬出了血痕。雪白肌肤上,更是冷汗滚滚,如同雨淋过一般。
“喂。”
隋衡拍拍江蕴的脸,轻唤了一声。
江蕴毫无反应,依旧齿紧咬,十指紧攥,痛苦的和梦魇对抗。
隋衡久在战场,应付外伤还行,并无应付眼下这种情况的经验,而短短片刻功夫,江蕴已经又把自己的唇咬破了一处。
手指也在地面划出几道血痕。
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隋衡索性捏住江蕴下巴,让他松开齿,本想换截木棍让他含着,可又担心木棍太过粗糙,再把人伤着,便直接将自己手指伸了进去。
那雪白尖利的两排贝齿,立刻咬了上去。
隋衡嘶一声。
想,还挺有劲儿。
大约是陌生的血腥味儿终于刺激到了江蕴的神智,在隋衡感觉自己指骨都要被眼前这新捡的小情人咬断时,江蕴终于松齿,慢慢睁开沉重黏着的眼皮,略迷茫的看了眼隋衡。
隋衡抽回“幸存”的已经快被咬成狼牙土豆的手指,问:“好些了么?”
江蕴偏头,看着他手指上的淋漓伤痕,显然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轻声道:“对不起。”
“无妨,孤皮糙肉厚,经得住。倒是你,怎么回事,做噩梦了么?”
江蕴没有回答。
只道:“山间有敷外伤的药草,明日我去采。”
隋衡皱眉。
想说什么,就见江蕴已撑着地面要起身,忙一把将人扶住,道:“距天亮还早,起来做什么。”
他忽然感觉到掌间肌肤格外滚烫,伸手往江蕴额间探了探,果然有些发烧。
“别动了,孤去给你烧些热水去。”
江蕴道无妨,依旧撑着坐起,靠到石壁上,道:“不必麻烦,我休息一下就好,你……自去休息,不必管我。”
隋衡还是坚持去烧了热水。
回来,江蕴已闭着眼睛,靠在石壁上睡了过去,唇瓣起了好几处干皮。
他忙把人挪回到铺着干草的地面上躺好,而后从里衣上撕了一片布料下来,仔细浸过热水,拧干了,叠成一条,敷到江蕴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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