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昏暗中相拥片刻,隋衡忽道:“容与,我们成婚吧。”
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叫他的字,江蕴微微一愣后,笑道:“好呀。”
隋衡没料到江蕴如此爽快便答应了,他心中大石落下,不由喜上眉梢,道:“你们江国婚俗,都有什么讲究?你放心,三媒六聘,孤一样不少,孤一定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我隋霁初爱慕江容与,要与江容与结百年之好。”
“还有,我父皇眼下就在军中,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若有必要,他可以按照规矩,趁着这次和谈机会,先与你父皇见一面,当面向你父皇提亲。”
江蕴环住他颈,望着两人印在墙上的影子,道:“不需要那么麻烦,我的婚事,我自己就可以做主。你只需要准备好你的聘礼就可以了。”
“隋小狗,江国的太子,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娶的。你打算送我什么聘礼?”
隋衡一愣。
沉默片刻,问:“当真不需要么?我父皇那个人表面看着严肃,其实还算好相处,你不必担心他们会起冲突,更不必觉得难为情。”
“真的不需要。”
江蕴起身,轻轻吻了他一下。
“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我的聘礼。”
“你堂堂青狼营统帅,隋国的太子殿下,可不能比我的轻了。”
隋衡挑眉:“你还给孤准备了聘礼?”
“嗯,我可是很富有的。”
“什么东西?”
“现在还不能给你看,等你正式向我提亲的时候,才能知道。”
隋衡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更紧的抱住怀中人,道:“好,那孤等着,你的惊喜。”
隋衡直接把人抱到床上,细细检查了江蕴的手臂,见上面仍敷着膏药,隔着膏药,用内力熨帖着,轻轻揉了揉伤处,问:“这样有没有舒服一些?”
江蕴点头,给他让出一些位置,让他坐过来,道:“你臂上也有伤,不用给我揉了。”
隋衡动作不停:“孤用左手,无妨。”
“对了,有热水没,孤帮你擦擦身子。”
江蕴从不让人近身侍奉,因为右臂不方便,汗便一直黏在身上,的确很不舒服,便红着耳根点头。
隋衡好笑:“羞什么,孤又不是没看过。”
热水不多,又不方便让宫人现送,隋衡主要帮小情人擦了擦颈窝和手臂。
江蕴舒爽许多,眯起眼,由他摆弄,很快便舒服得睡了过去。
快天亮时,江蕴睁开眼,见隋衡仍抱臂坐在床头,问:“你怎么还没回去?”
隋衡摸了摸鼻子。
“马上就回。”
说完,他溜达到外面,先给江蕴倒了盏热水,又给自己倒了盏。
喝完后,在床边默默蹲了会儿,又在案边转来转去。
江蕴拢着茶盏,看他瞎转悠,奇道:“你还有事?”
隋衡背着手,又看似闲庭信步地走回了床边。
“也不算事,就是得和你借样东西。”
“什么东西?”
隋衡尽量让自己面不改色一些。
“孤军中虽然不缺吃食,可羊奶牛奶,终究是糙了些。孤想了想,那三个奶娘,你还是让孤带回去吧。”
第105章 火焚青雀4
隋衡心满意足回到营中,先把十方叫到跟前,吩咐:“待会儿去营外替孤接三个奶娘进来,住的地方你也看着安排一下。”
十方大为意外。
没想到短短一夜功夫,殿下竟一口气寻了三个奶娘回来。
不由喜道:“殿下从哪里找来的?”
驻地附近并无什么百姓居住。寻常人家找奶娘都得精挑细选,费一番功夫,这大半夜的,殿下是使了什么神通。
隋衡道:“让你接就去接,少废话。”
十方不敢再多嘴,立刻去营外等着。
回帐途中,恰好遇见徐桥,徐桥往后瞄了眼,问:“殿下又去对面了?”
隋衡正色:“什么对面,孤给孤的儿子找奶娘去了。”
“哦。”
徐桥点头:“从容与殿下那里借的人?”
隋衡忍不住瞥他一眼。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总在外面晃悠。”
徐桥呵呵一笑:“这不是年纪大了,一到时辰就睡不着了么,比不得殿下少年英雄,精力旺盛。”
隋衡自背手往前走,走了一段,忽想起一事,又停下,问徐桥:“如果你和你的父亲关系一般,但你要和心上人成亲了,你会告知你的父亲么?”
徐桥一愣。
继而神色一紧:“殿下和陛下闹矛盾了?”
“……”
隋衡黑下脸:“孤只是打个比方,你先回答孤。”
徐桥认真想了想,道:“那肯定会告知的。”
“为何?”
“这还用问么,自古婚姻大事,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是与父母关系再不好,或者有什么矛盾,也断然没有连婚约大事都不告知父母的道理。往大了说,与礼法不符,会遭世人诟病,乡邻指点,往小了说,不告而娶,那属于不孝之举,是完全不把父母放在眼里。若那父母是个开明的还好,若不开明,以后的日子,可就有得闹腾了。”
隋衡皱眉。
徐桥打量着他脸色,小心试探:“殿下该不会真与陛下起什么冲突了吧?”
徐桥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毕竟昨夜陛下龙颜大怒,将殿下叫到帐中训斥了一顿。以殿下的狗脾气,很可能说出几句大逆不道的话。
隋衡摇头。
“不是孤,是他。”
“容与殿下?”
“嗯。”
隋衡抱臂,若有所思:“今日提起我们婚事。他说,他的婚姻大事,自己可以做主,不需经过江帝。孤便觉得有些奇怪。眼下听你一说,更觉奇怪了。”
徐桥想了想,道:“末将听说,江帝偏宠长子楚王,会不会是因为这个缘故?”
“即便如此,成亲这样的大事,他也没道理越过江帝。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孤不知道的缘故。”
隋衡怀着困惑,在夜色中踱步。
刚听到这句话时,他其实有些心疼。他早听说过江帝偏宠楚王的传言,他虽未见过楚王是个什么货色,可他不相信,世上还有比他更好的人。
他根本不敢想象,他那样的性子,从小到大,在江都那座王宫里,究竟受过多少委屈,吃过多少苦头,才能对待江帝这个父亲如此淡漠,淡漠到连成亲这种事都不想告知父母。还有那个神秘的妖后。
若江帝真如传言一般宠爱那个妖后,不顾朝臣反对也要立他为后,妖后为何要想不开纵火自焚。江帝又为何会偏宠楚王,而不是元后生的太子。
隋衡直觉,这中间,一定隐藏着为世人所不知的秘密。
还有青雀台。
他是江国太子,身份何等尊贵,为何会流落到青雀台那种地方,整整三年时间,无人知晓。
隋衡忽然想到一个人。
那个死在隋都驿馆里的郑贤。
郑贤要说的江国太子的身世秘密,究竟是什么。按郑贤所言,江国太子十一岁那年,曾经被刺客掳去,三年后才回来。
这个时间,恰好可以和他流落青雀台的时间对上。
难道那掳走太子的刺客,是来自齐都青雀么?齐王就是再荒淫无度,如何敢胆大包天到去掳走江国太子满足自己的私欲。
江帝既偏宠楚王,为何宁愿用一个谎言空置太子之位三年,也没有另立楚王为太子。
过去数年,他将自己隐在帘幕后,宁愿让天下人揣测、造谣、诋毁,也不愿再当众施展任何才华。究竟何等创伤,才能逼他至此。
隋衡虽在冷静分析,眼底已不受控制的漫起杀意。
他想了解关于他的一切,可是,他又害怕了解。
他害怕他知道那些真相后,会改变主意,不想和谈,也不想什么苍生大义,会控制不住的想用最暴烈的手段,灭了江都,灭了江国,让所有欺负过他的人,都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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