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婵被凌湙说动,抬了头与上座之人眼神交汇,虽隔了帷帽,带着朦胧的审视,却悠忽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突然从食案后站了起来。
饮宴落座之前,双方便互通过身份,萧婵一直坐着未动,姜天磊便当她身为女子,羞涩赧言,注意力一直放在男子身的凌湙上,便是举著邀酒,也是绕过一旁的郡主的,只当她是跟着表兄来见识关内风情的娇娇女。
凌湙做个阻拦却未拦住的模样,焦急的也跟着起身,“郡主……!”
姜天磊端正身体坐的笔直,不解于二人举动,凝目望着案阶下两人,疑惑,“两位贵……”
却叫萧婵打断了声,只见小姑娘抬头挺胸的站在厅中,眼中眸光湛湛,声音婉转如莺,“大公子就不好奇我的容貌么?我在食案后坐了这半多时,大公子却一眼也不瞧,一声也不问,可我明明听说大公子是个惜花怜香之人,为何对我,却数度无视?我……”
说着便抬头挺胸傲然道,“本郡主是凉王帐内,最亲天狼神的贵女,是我阿爷亲自赐名的唯一嫡孙女,我族的所有男儿,都以跪我为荣,以能亲吻我裙边为豪,你……你为何如此慢待我?”
娇斥与责问声响在厅内,凌湙讶然的眼神,来回在姜天磊与萧婵之间转,继而忙也从食案后起身,走至厅中央处欲拉回萧婵,“郡主,这里是关内,不是我们族……快跟我回……”
萧婵一把扭开凌湙的拖拽,跺脚扭身,“我不,本郡主听说他们关内女子出门必戴这劳什子帷帽,这才也找了顶罩上,还听说这帷帽定要合心意的男子揭开,才能算结了姻缘,我戴了这么半日,大公子却未有上前来揭的打算,本郡主实在等不及,这才来提醒他,要他来替我揭了这帷帽的,表兄,我喜欢这个地方,各处都很精致,风景与沂阳山大为不同,我以后都要住在这里,所以,我要让他给我揭帷帽,我要嫁给他。”
凌湙尴尬的与姜天磊对视,拱手不好意思的笑着解释,“我家小郡主自小受凉王宠溺,一向骄纵,大约没弄清揭盖头与揭帷帽的区别,大公子勿怪,她年纪尚小,待我回去教导一番……”
萧婵却趁凌湙说话的功夫,一扭身便上了几个台阶,跳跃着就到了姜天磊的食案前,扶着案桌将身子前倾,露出细嫩的天鹅颈,与曲线饱满的上半身,直把帽沿顶到姜天磊的脸前,声音爱娇道,“你快替我把帷帽摘了,摘了之后本郡主就算嫁你了,回头你把婚礼给我补上,然后就可以叫我阿爷,将答应我的嫁妆拉过来了,快点,本郡主在王帐内可招人喜欢了,你手慢一点就娶不到了哦!”
凌湙抚额,忙也跟着上前到了她身后,作势欲拉,声音里带上了无奈,“表妹!”
姜天磊端坐未动,凝目望着顶到眼前的娇嫩少女,薄纱轻透,已经近到可以看清内中眉眼的地步,灵动的眼睛带着娇蛮,颐指气使里透着野性难驯,浑身散发出的朝气扑面而来,带着旷野中清甜的一股泉,沁香宜人。
凌湙欲使力将人拉开,一边劝任性的女孩,一边抱歉的跟姜天磊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家小郡主不谙关内规矩,她不知道这是有违世家女德教养,有违……”
姜天磊抬手制止了凌湙的动作,伸手轻拍了下他捉着女孩胳膊的手,声音轻柔带笑,“无防,萧郡主天真烂漫,没来过关内,不懂规矩也是情有可原,铉少爷无需紧张,本公子并非不通情理之人,萧郡主……”
说着将眼神落在萧婵脸上,笑的越发彬彬有礼,风仪翩翩,“萧郡主,帷帽我可以替你掀,但婚嫁之事却不能应,本公子已有……”
萧婵没让他将后面的婚约二字说出来,撑着案面一个翻转,整个人便投到了姜天磊的怀里,接着便拉过他垂在身侧的手,一把掀了自己头上的帷帽,露出她娇艳动人的脸来,嘟着嫣红小巧的唇瓣,娇蛮瞪眼,“有什么?有我就够啦!你们男人真是好讨厌,明明就很眼谗人家,偏要做出这副欲拒还迎的样子,本郡主都投怀送抱了,你就在心里偷着乐吧!”
说着便凑了红唇,啪叽一声亲在了姜天磊脸侧,继而才转眼对着目瞪口呆的凌湙道,“表哥,回头给阿爷去信,告诉他我已经选好了郡马人选,让他不要再给我挑那些丑人了,我现在终于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了,就大公子这样好看的。”
凌湙:……
凌湙一副被震惊到的样子,无语而又气短的纠正她,“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瞎用,你才读了几本大徵诗文?敢在大公子面前献丑?这欲拒还迎,偷着乐的,别瞎用,一点都不庄重,还有,女孩子不能投怀送抱,你给我下来……大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小表妹太娇蛮不懂事了,惊到您了吧?这可真是……”
姜天磊低头与抱着他脖子不撒手的姑娘对视,半晌,抚额笑出声来,冲着凌湙摆手,“铉少爷倒也不用太板正了小郡主的规矩,呵呵,这样很好,很新鲜,呵呵,本公子倒真是没遇过这样行止大胆的姑娘,真别有风情,难道这是你们凉羌族姑娘的特色?是不是你们那的姑娘都这般大胆?”
萧婵挑眉,颇带着种眉飞色舞的得色,边爱娇边摇头,“当然不是啊,其他人哪能和我比?我有阿爷,还有乌崈王兄,其他人哪有我身份贵重?她们是不可以自由挑选夫婿的,只有我可以,另外我阿爷还说了,我有一片草场和上千的奴隶作陪嫁,谁娶了我,可立马能当一方地主哦!”
凌湙:……
真很需要强大的心理承受力,才能控制住表情不崩。
姜天磊也是个牛人,竟也能声线不变的与萧婵聊天,游刃有余,应付自如,凌湙从旁听过两轮,便知萧婵并未勾住他,这情场老手,远没到色令智昏期。
萧婵这波自由发挥,显然没搔到痒处,虽勾起了姜天磊的兴趣,却离勾动心还很远,那用来对付一般男人的招,对他不好使。
得重新帮她制定一套收拢人的计划。
凌湙很快便强硬的拖着人走了,没让她按着心意留下来生米煮熟饭。
浪漫与放浪之间隔着天堑,萧婵自降身价他管不着,可不能因此坏了他的计策,让姜天磊起疑。
这人竟是意外的有点理智在身上,看来女色上的传闻,并不似信上说的那样。
萧婵直到回了驻营地,才板了脸发火,“你什么意思?我都已经成功留下了。”
凌湙冷眼上下扫了她一眼,转身便回了房,“郡主好好想想,你刚才的行为,跟什么人最像,又有哪点符合了你的身份?”
尔后在房门口驻足顿步,“我是让你成为他的妻子,不是让你成为他的玩物。”
第二百一十九章 绑了他,用你那趁手的……
江州兵船入驻南川府, 按理府内管辖权不会旁落,再怎么强势,在没有宣布正式与朝廷决裂之前,它仍属于大徵州府区, 仍该受客居异地, 随主府管辖之便的从附属性, 大小府衙事务,仍当由原南川府官署处理, 然而, 从头一批江州兵进驻起,整个南川府官署便失去了对府内事务的处置权。
从城门往官署去的那一条街道上, 商贾店铺旌旗招展,行路百姓看似平常, 然而,细观之下, 那熙攘的人群,冒着烟火气的烟囱, 怎么看都有着种强装出来的虚假繁荣, 小二招呼人的声音里,在看见持刀兵而过的江州军时, 不自觉的发抖打飘, 眼神更闪避的往地上盯。
地上又没银钱,盯人脚底板又是何揽客之道?
种种迹象表明, 南川府内从官到民, 大小乡绅富甲,都被江州兵强势压制,默默忍气吞声了。
此时再回头去看整个段氏宗族的离开, 有扼腕懊恼之人便叹,到底是段阁首目光如炬,竟料事如神般,先一步将族人带离,没让他们受兵祸裹挟,做身不由己之事。
高啊!难怪能在文殊阁改制时,一举登顶,成为当今之下第一人。
段氏此举,似乎向天下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那就是不与江州有一分一毫的沾染,坚定的选择了当今皇族正统,正式转为保皇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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