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湙制止了他的自残行为,拉着他的手看伤,发现手背处破皮出血,显然砸起来没留力,便重新拿了布巾子给他擦伤上药,低头静静的等他平复一阵后,才道,“没事,你有我呢!什么时候,我都给你兜底,所以别怕,去了南线放宽心做事就好。”
武景同一愣,立即抬头扭了脸过来,看向凌湙,声音粗哑,“你……你说什么?”
凌湙埋头给他将手掌缠上纱布,尔后抬眼正视向他的眼睛,点头,“你没听错,我会派人带你过荆北,穿西线往南去找大帅,景同兄,我与你一样担心大帅,十年间,他待我如亲子,便是不能常常侍其左右,但那份父子之情总归是有的,我懂他的坚持,也知道他的忧虑,更明白他此行非出不可的目地,人生最后一途,我总不能真的……真的让他床前无孝子……”
人心肉长,十多年的交际,便是一开始互相防备试探,也渐生了惺惺相惜之情,他认他做义子,摆席召示整个北境,待他亲如己出,让没感受过父子亲情的人,愣生生滋养出了牵绊,哪怕一日日以大帅称呼,也阻不住为人子的认同感往心里钻,便连陈氏私底下都说,武大帅比起他自己的生身之父,都做的好,当的合格。
凌湙将一只玉匣子递给武景同,“这是我自己养的心蛊,大帅若真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你就给他用上,可保他留一口气回北境……见一见家里人,武景同,你切记届时莫慌,以稳军心为重,我无需你策应,你只保护好你自己和大帅就行,无论京中下来任何旨意,只管接,无防会影响到我,与凉羌的正面战事,我自有主张,不用你担心,懂么?”
武景同望着床沿上的玉匣子,他是知道凌湙身上种有保命蛊的,一时竟不敢伸手去接,眼睛更不敢眨,声音哽塞,“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凌湙沉默,缓一刻方答,“大半月前,大帅出北境时我便得到了消息,尔后派了酉五前去阻止,又去信问了师傅,他来信说……说大帅走前,将聚神丹和水服了。”
那是相当于烧血线的提气丸,强提回光返照前的一屡神光,用之无解,是左姬燐应武大帅早前的要求,花了大几车的珍贵药材,提炼出来的小小一粒。
武景同一瞬间再也绷不住,撑着身体就坐了起来,抓着凌湙嘶哑着哀求,“马上送我出去,小五,马上送我出去……”
说着一骨碌从床上滚下地,扶着床沿就冲着凌湙跪了下去,额角触在床前脚榻上,撞出咕咚一声响,“小五,哥知道你为难,哥也知道之前的擅自行动差点坏了你的事,哥错了,哥以后绝对听你的,求你送我出去!”
求你!
酉一正掀了帐帘领番云往里走,武景同的亲卫丁鹏也随在后头,一见之下立即拔足奔上前,扑跪在地扶住他,眼眶也随即泛红,“少帅……您起来,属下扶您起来!”
你是我北境帅府的少帅,除了父帅怎么可以跪别人?
丁鹏抿着唇咬牙,更将武景同从地上拖起,愤怒随着悲痛一起射向凌湙,满眼恼恨。
凌湙示意番云上前,指着他道,“番云,武少帅就交给你了,务必将他送至大帅军中,此外,联系酉二,让他去少帅帐前听命,尔后的所有信件往来,皆会通过他与少帅联系,切掉他与斥候二队的联络号,你送完人后,由你接替酉二,暂掌东陵江岸的侦查任务,与我这里的传信任务,移交斥候三队掣电。”
番云膝跪领命。
武景同被丁鹏重新按上床榻,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番云,怕他跑了似的急问,“什么时候走?”
凌湙从袖里抽出一封信,郑重交予武景同,“若大帅身体足可支撑,你便将此信给他看,若大帅身体无法行动,就将信烧掉,等我通过酉二与你联系,你记住,不要将酉二的身份告知帅帐中任何人,谁问你,就只说他是你的亲卫,还有,别偷偷看信,此信中内容但有泄出,我与大帅皆有性命之忧,你切莫私自拆开,明白么?”
武景同被凌湙严肃慎重的表情吓住了,竟一时不敢伸手接信,好半晌才道,“我、我保证,我保证不看,小五,你信我,我不会拿你和父亲的命开玩笑的,你信我。”
凌湙点头,“我信你。”
当夜,武景同重新在伤处上了一层药后,包扎紧实,穿了一身黑衣箭袖,敷上了凌湙早年送他的敷面,装扮成草莽汉子,与番云一起消失在了营内。
酉一望着凌湙驻足的背影,前方是消失了许久的人踪,已经恢复平静的草场,不解道,“主子为何不与他说一说朝局和战势?”
武大帅一动,联牵的陛下的眼神都移了过来,本来是江州和凉州的博弈,且凌湙还是隐藏方,现在优势在缩小,万一陛下不顾大局,往此战中插手,结局简直胜负难料。
凌湙默然半晌,终于转身往帐内走,边走边道,“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多一个人跟着焦虑而已,大帅现在肯定在有意隐瞒病情,陛下极有可能会先派人去探望,等他得到详实消息,后手肯定会安排监军入帅帐,左右大帅都不可能违抗他了,他拖延的这些时间,够我用了。”
朝廷的监军自韩泰勇犯事后,就被大帅找借口轰出了北境,十年都未能再入驻进来,这最后一次权力博弈,武大帅会让筹于陛下,让他把监军插进征荆营。
他需要让监军的眼睛,看到他临终前的忠心耿耿,侍君以诚。
凌湙望向京畿方向,口中喃喃,“监军?”
一封信飞驰向京中阚府,只寥寥数字:推凌誉出京。
十八岁的状元郎,该要有些胆量往战火纷飞处走一走了。
第二百零三章 救该救的,杀该杀的…………
荆北地属辽阔, 是整个荆川线内地域最大的版块,荆南和保川像两只猫耳般, 只占了其三分之一地界的疆土,南川府更可怜了,夹在东陵江边的一个小角落,局势平稳时,它是一处无人问津的小港湾,局势艰难时,它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江州战船若要登陆,南川府就是现成的中转桥梁,背靠荆北,面朝江州, 水道能达荆南线, 旱道直通荆西部,陛下早前的养马场, 就设在荆西线, 可惜马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养越劣, 西线整一片草甸子,也供不上朝廷所需战马, 还得通过北境进贡的种马配种, 而北境的种马, 自然都来自凉羌。
武大帅早年每到秋季,都会趁着凉羌铁骑来打草谷时,亲自领兵去捉他们将军的坐骑,数百回里,总能逮到来自王族部的马王, 后来武景同长成,这项任务便交了他,整个前锋营每年秋季打草谷期,都承担着为陛下捉种马的重任。
便是这极不被信任的十年,武大帅也未停止过向陛下纳马贡。
当今将荆西线草场划出去后,马场被迁移至荆东,两边为显诚意,竟在东西处的一座小镇里,开了马市,西线的凉羌部会将战事淘汰下来的劣马,当作上等马高价卖给荆东马场,用他们的话说,马种的优劣不在马龄,尤其配种的马,不要看形态,得看血脉。
朝廷设在荆东的御马监,就这么的,每年花出巨额金银,养出只够御麟卫分配的坐骑,京畿营和西云线上的马匹所需,全要另外消耗银钱,去与凉羌王族购买,就这,竟被他们鼓吹成了两族友好的象征。
武大帅常心痛于陛下被奸佞,蒙蔽了双眼,不知道那些人以次充好,拿着朝廷的钱财,向凉羌部施以经济资助的事实。
可真相在所有朝臣的眼里,都懂得皇帝未必不清楚这中间的猫腻,只是不想追究,想就这样粉饰太平,维持好他治下的“盛世”。
一点钱而已,若能抚得凉羌铁骑歇战,不也算是他治国有方的手段?至少在他的统治期,让百姓免于战火了呀!
北境?关外之城,本就是祖宗们为了面子夺来的,守好是武大帅的职责,守不好,那也是武大帅愧对天下人,届时杀剐更有理。
谁也叫不醒一个装聋作哑的庸碌之君!
凌湙经过小十年的观望期,早揣摩透了当今的心理,觉得他就跟那顾头不顾腚的什么似的,有种生前哪管生后事的嚣张,只要敌骑不骑到他脸上来,他都可以当无事发生。
上一篇: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上
下一篇:成了病弱反派的吊命人参后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