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不能留了。
明野想,又偏过头,漆黑的眼瞳看着那堆贝壳,拾起其中一块。
将贝壳对准跳跃的烛火,光亮会透过薄薄的壳,反射出斑斓的色彩。
明野在容见的身边,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了解他所有与一般人不同的习惯,知道他之前所处的环境与这里完全不同。
做这支笔没有必要,至于送给那个人则更不正确。
对于一个沉默的观察者而言,暴露出他对观察对象的了解是很危险的行为,会提醒对方自己正在被另一个人观察看透。
他在做一件不正确的事,明野能很清晰地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
并且他无法停止。
作者有话要说:
智者不入爱河,不正确却无法停止的事。
电脑坏了,写得很麻烦,所以今天更新少一点,私密马赛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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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第35章 礼物
被迫开卷的容见良心不安地温了会儿书, 等到夜深了才上床休息。
冬日起床总是很困难,外面烧着炭火也觉得冷,想在被窝里待上一整天。
所以容见醒来后依旧很困, 周姑姑替他梳妆时, 他差点眼睛都睁不开。
用早膳的时候,灵颂才走上前, 同容见说话。她如今跟在周姑姑身边, 负责打理私库的事宜。
容见是觉得灵颂有这方面的才能, 不妨去试试, 他也不会怀疑灵颂的为人。
灵颂是个能干的姑娘, 不知为何在萧贵妃面前不得重用。大约因她长得好看,又不是她从宫外带来的侍女,所以不会信任。
灵颂并不贴身侍候, 她倒是看得很明白,不是长公主警惕自己,而是长公主身边除了周姑姑,并没有别的亲近之人。
一般来说, 十七八岁的主子, 身边还是有差不多年纪的宫女的。而那位周姑姑也不是不忙, 她忙得很, 每日还要亲自负责公主的梳洗着妆。
长公主为何与旁人这么不同?
灵颂心中有这样的疑惑, 但并未表露出来。
长乐殿是她不熟悉的地方, 她得先看着,再决定怎么做。
收拾好东西后,四福连书都抱着了, 本来是打算去上课的。
一个小宫女忽然进来禀告:“殿下, 太后娘娘那边来人了。”
容见有些意外, 抬起头,只见陈嬷嬷领头,后面跟着好几个姑姑,手中端着什么,正走了进来。
陈嬷嬷见着容见,先福了一礼,恭敬道:“殿下,太后娘娘知道您过几日要前往护国寺请佛礼,特派老奴前来代娘娘叮嘱一二。”
容见便坐回凳子上,从四福手中抽了本书,随意翻开来,意思是在听着。
陈嬷嬷似乎也不在意这点小事,径直禀告道:“到了当日,请殿下今早出发,为太后娘娘请一炷早香。”
别的不说,太后的确沉迷佛教倒是真的不假,以她的身份,请早香这样的事,大可吩咐护国寺的和尚日日去做。她却觉得这样心意不诚,不可如此,非得要容见出宫时,以晚辈的身份为她求一炷才行。
容见点了下头。
陈嬷嬷让人将那几样佛礼呈了上来,继续道:“娘娘这边还有几件常用的佛礼佛物,须得到净泉池水中清洗,再请主持加持。”
“等都做完了,再请公主于宝莲殿跪地诵经一日,以为大胤祈福。”
容见听着,心里琢磨着这到底是复诊看病还是去找罪受啊。
而不幸的是,太后这次大约没有刻意折磨自己的意思,她就是有这么多事要让容见去办。
容见的手按在书页上,颇用了些力气,连指尖都已泛白。
周围人都能看得出来,公主听了这样严格的管束,似乎已极为不耐。
陈嬷嬷躬着身,脸上摆着很深的、奉承的笑意,说出的话却像是火上浇油:“殿下不必忧心。到了当日,老奴定会陪侍左右,不会让殿下孤单一人。殿下若是有什么想要的,老奴也必然会为殿下一一办妥。”
不仅是灵颂因这句话而皱眉,连身后那些慈宁殿的姑姑们都觉得陈嬷嬷仗着有太后撑腰,胆子也太大了。
竟敢这样威胁公主,说是到时候会监督他当日跪诵是否认真,不得松懈。
容见很轻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在场之人,只有他明白陈嬷嬷这话中的含义。就是明面上的意思,当日跪诵之时,宝莲殿只会有陈嬷嬷作陪,就像当日写佛经那样,容见想做什么都可以。
等所有人都出去后,容见托着下巴,才露出一个很期待的笑来。就像连续调休了两周上了十几天课的学生,终于快要等到秋游了。
容见不仅是什么佛经都不想诵,他还有别的想要做的。
竹泉很隐晦地说过,护国寺占地极大,且地处白云山上,又有几百年历史,其间翻修十多次,有好些外人难以知晓的小路,即使是带来的侍卫再多,也只能守住大门和侧门,守不住全部的路。
容见将会拥有完整的、不被约束的一天假期。
他这么想着,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自己窗户边的那棵桂树。
明野曾在桂树上待过很多次。
明野是那类效率很高的天才,容见曾观察过。有一次,先生布置作业,说是下节课要用一本很偏门的书作为辅助讲解,让学生提前看一看。明野可以保持完全的专注,将那本书学完,再根据先生将要讲学的内容,提取那本书的有用之处。而容见做不到那样的事,他是一个遵循客观规律的普通人,累了倦了或者无聊也会走神。
所以看到盛开的花会想起春天的风,看到流水会想起游动的鱼,看到桂树就会想起敲开自己窗户的明野。
他就是很容易被影响,那有什么办法呢?
就像现在,他有了走出宫门的假期,这是在来到这个世界,他第一次真正见识外面的世界,便很想和明野一起去逛逛,像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是可以信任的人。
容见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幼稚。
但既然他现在的文化水平也就相当于古代小学生,有点小学生的想法也没什么吧。
容见理直气壮地想。
*
今日早朝,折子如雪片般纷纷飞入皇帝的桌案前。
倒不是地方上出了什么大事,这样的纷争却是为了公主的婚事。
众所周知,自先帝去后,朝臣、驸马、太后定下君子之约,待公主长大成人,生下的容氏子嗣会继承皇位。而费金亦虽暂时成为皇帝,但他没有举办过登基大典,不是上承天命,说起来只能是代皇帝,连个名号都没有,名不正言不顺,不过是基于当时情形的妥协。
而近些年来,费金亦亲近世家,对于世家的种种举动无动于衷,令许多经历过前朝败落的臣子越发不安。
以往公主以年幼为由藏于深宫,现在太后将驸马之事挑明,朝臣必然是要借此机会,让公主真正择驸马成家育子,诞下新帝。
今日又是大朝会,朝臣们早已卯足了劲,只等今早一同上书,逼迫费金亦同意此时。
对于这样的事,崔桂一贯是袖手旁观的,只是看着朝堂上的众人各执己见,辩个你死我活。他是群臣之首,一举一动都至关重要,如果连他都要站出来上奏,说明事态已经严重到不得不立刻处理的程度了。
费金亦翻阅着奏章,一言不发,任由下面争论不断。
过了好一会儿,他看着日头已经照进了金銮殿,时间也差不多了,终于开口:“列位要么是饱读诗书的进士,要么是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子,就把金銮殿当做东门外的市场,这样吵闹不堪。诸卿既然谈及孔孟之道,孔圣人的礼中可有这样的事?”
在场之人,皆不敢言语了,纷纷请罪。
费金亦端坐于众人之上,一字一句道:“说到底,公主的婚事还是朕的家事,爱卿们的手可不要太长,管到后宫里头了。”
这话其实站不住脚,但话已出口,且已到了下朝的时辰,费金亦拂袖而走,剩下的臣子们也只能面面相觑,不知道今日这场嘴仗打出来的结果是什么。
没有结果。
崔桂微眯着眼,听周围同僚们的叹气声,内心没有什么波动,或许是因为早有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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