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前的人相比,锦衣卫的武功确实高超得多,看一力降十会,达木雅的重斧之下,什么招数都难以施展,锦衣卫败于斧下,他没有像之前的几人求饶,被达木雅用斧子敲断了一条腿。
在场之人都露出惊骇之色,甚至都没有人来得及制止。容见立刻吩咐下去,让太医为那人治疗伤势。他不知道这个人伤的如何,也不清楚古代的医疗水平,以及日后是否能够恢复。已让灵颂将这人的姓名、职位、诊治太医都一一记了下来,只待补偿银两,抑或是转做文职,总得安排妥当。
这一场下来,文臣也不敢再多言,看台上一边鸦雀无声,另一边振奋鼓舞,用科徵阐部的话唱歌为达木雅庆贺。
容见微微皱眉。
达木雅战无不胜,自以为已经无人再敢上台,看向容见道:“至于这次的彩头……公主殿下,我要您头上簪着的花钿。我们北疆可没有这样精细的首饰,我的母亲姊妹们只有宝石打磨成的珠子。”
这样的花钿,大胤何其之多,但达木雅就是要容见头上戴着的那支,为的是将大胤的颜面踩在脚底。
他扮演一个鲁莽的人,但他的天性也确实如此嚣张。
容见站起身,冷风吹起缭乱了他的长发,将鬓边的花钿也遮掩住了。他准备答应下来,结束这一切。
明野却已走到台阶上,他摘下一旁的佩刀,无需多言,所有人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容见难以置信,他的心突然吊了起来。
在方才的几场比试中,没有求饶的锦衣卫被达木雅残忍地敲断了腿骨。
明野是不会求饶的。
容见知道,明野将会杀死这个人,但那也是在万军交战的几年后,而不是现在。
明野才十八岁。
他不是不相信明野,他知道明野无所不能,却还是会担心。
容见有自己的私心,不愿意明野遇到危险,这是人的本性,他想叫明野回来。
明野没有看向看台,他拔刀了。
达木雅未将明野放在眼里,明野虽然高挑,但身形并不显得非常健壮,以为和之前一样,随意一斧下去,就可将他逼退到跪地求饶。
明野却避开了这一斧。
达木雅的斧头固然厉害,也源于他天生的力气,使他可以挥舞自如,但斧头是笨拙的武器,可以对付得了一般人,但却拿明野这样的高手没有办法。
明野只等一个机会。
即使在场的大多文官并不懂得武艺,也能看出明野的不同凡响,与之前的人完全不同,难免问起他的姓名出身,现在担任的职位,以袍子的颜色来看,对方的官职很低,竟有这样的身手,实在是宝珠蒙尘。
达木雅也意识到他遇到了真正的高手,这样一个看起来声名不显的人物,却是今天唯一能与他棋逢对手之人。
他的杀意渐起,只想将这人斩于斧下。
终于,达木雅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来,他抓住这人的弱点了。
明野举刀挡这一斧。
有懂行的锦衣卫惊声道:“他用的是内卫的刀!他怎么能用那样的刀!”
内务在整个禁庭的侍卫体系中处于最末端,用的不是什么好刀,与锦衣卫的绣春刀更是不能相提并论。
他几乎以为明野会刀碎而败,叹息道:“这样的好儿郎,上场之前,怎么不找我们拿绣春刀!”
然而这一击是明野故意卖的破绽。
他以力借力,达木雅在这一击中拼尽全力,只想拿下这人,斧刃顺着刀身滑下,已是不可阻挡之势,达木雅已没有再提斧之力,只能任由重斧砸向地面,而对手的刀却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达木雅不敢相信,他竟这样败了。
明野看起来依旧很轻松,他有一张无论在什么样的审美中都可称得上英俊至极的脸,此时神色冷淡,似乎并未尽全力,只是道:“你也配得上长公主殿下吗?”
达木雅没料到这个人会问这么一句。
达木雅装作坦然道:“我错了。”
却又猛然提起斧子,向明野的脑袋砍去,他要这个人的命。
兵不厌诈,只要能赢,用什么样的手段并不重要。
没有人能想到这样的惊变,大胤的朝臣本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了,看到这一幕后,一旁的礼部左侍郎拍案而起:“蛮夷之民,丝毫不通礼教,不知仁义礼智信!”
容见早忘却了周围,他睁大了眼,无法抑制自己的惊恐,走上前一步,甚至喊出了声:“不要。”
明野的身影如一片秋日枯叶,随风而起,顺势而落,达木雅的斧头削断了他的头冠和一缕碎发,他的刀始终未曾离开达木雅的脖颈。
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在场之人何等喧闹震撼,可在嘈杂人声中,明野似乎辨认出了容见的声音,他偏过头,朝容见笑了笑,是让他不用担心的意思。
容见感觉有什么挤压着他的心脏,他难以呼吸,喘不过气来,他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想要捂住胸口,可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唯有眼泪将要从身体中溢出,将那些他不能消解的剧烈情绪也一同排出。
可能在场所有人都会想幸好有这么一个人站出来打败达木雅,只有容见希望这件事未曾发生,明野没有遭遇这样的危险。
明野的笑只有一瞬,达木雅再看到他的时候就已消失了。
明野并不在意达木雅的偷袭,他的刀锋向前,轻声道:“十四王子,我现在就可以割了你的喉咙。”
“你要试试,是你的随从来的快,还是我的刀快吗?”
这是一件无需思考的事。
达木雅心头陡然生出一种恐惧,他濒临死亡,且没有还手之力。就像他逼迫手下败将求饶,露出丑态,这个人也这么逼迫自己。如果不说,这个人似乎真的敢就杀了他。
达木雅想来能屈能伸,所以才能以第十四子的身份,获得这样的权柄,他比不上他的兄长们,但却更有头脑,此时竟放下架子,似乎真是心腹欺负:“我并不是在场的第一勇士,自然是配不上大胤尊贵的长公主。”
明野垂着眼,他放下了手。
在场之人都松了口气,明野的确为大胤讨回了颜面,但如果真的伤到了达木雅,那后果也难以预料。
明野的束发之冠被重斧的余刃切断,落在一边。分厘之间,他就命丧于此了,但明野的神色自始至终没有丝毫变化,也看不出他方才在生死之间徘徊,似乎只是一件小事。
达木雅已经认输,科徵阐部的侍从生怕再出现什么差错,也冲到了台下,准备保护主子,达木雅拔起斧头,递给了他们,并挥了挥手。
锦衣卫似乎也想上前,彼此之间交头接耳,想要与这个不知姓名的内卫交谈,问他师出何门,怎会有这样厉害的身手。
一战成名,莫过于此。
明野随意地握着刀,刀尖抵在地面,冷铁之上已有碎裂的痕迹。宫中侍卫用的不是什么好刀,如果是明野惯用的那把,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即使借力避开达木雅的重斧,也免不了损伤。不过因明野使用得当,而延缓了一会儿,不至于当时就碎裂至不成形状。
也免了麻烦,明野漫不经心地想,毕竟他不也不想用碎刃。
达木雅毕竟是孔九州的学生,他是没有容人之量,却很会演戏,此时已经收了比武时的阴狠,恢复了笑意,称赞道:“好刀法!在下达木雅,请问阁下姓名?”
明野头发散乱,与周围的旗帜在烈烈冷风中一同飞扬着,在场之人无人能抵他半分英勇。
容见整个人,整颗心,所有的眼泪,全都悬在他的身上。
明野神色平常,收刀入鞘,那刀刃在刀鞘中碎裂成一片一片。从头至尾,他并未正眼看达木雅,此时也没有。
彤云密布,将要下雪了。
明野偏过头,只朝看台上的容见望去,一字一句道:“无名之辈。长公主身前侍奉的一名侍卫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少的欺负,很多的保护。
话说明野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出现在史书上,就是为长公主打的这一场了,是见见宿命的老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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