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云舒尘打趣道,“这还不得赶紧送走。否则你怕是剑也练不安生,觉也睡不着了。”
“的确觉得心里安生了许多。”卿舟雪叹了口气。
“之后有什么打算?”
当师尊这样问起时,卿舟雪率先想到的便是问仙大会。
为了安全,问仙大会最低也是元婴境才能参加。
今日掌门还问了一番她的境界,听到这种离奇的情况,他亦愣了半天。
不过卿舟雪现下虽无境界,但她的实力约莫可以估量至元婴中期。放眼整个宗门,算得上是出类拔萃了。
“参加问仙大会,若是为了争头名,肯定不能按最低的元婴境来算。”
云舒尘道:“修为至关重要。若是同境,才会用到平日修习的技巧,或是考虑到灵根之间的相生相克。碰上修为高出太多的,一切技巧皆是妄谈。”
“所以这几年,你便待在峰上,莫要乱跑,好好修行。可以瞧瞧这本剑谱,而后将你自己的剑谱编一编。然后是……再跨一个大境界,化神中期,应当是足够了。”
卿舟雪沉思一番,“化神中期?”
她想起十八岁到二十四岁的六年,好歹从金丹折腾到了元婴。越往上走,肯定是更艰难的。
“师尊当年至元婴期到化神期,用了几年?”
卿舟雪总是喜欢如此,尤其是修行一道上,她往往会询问师尊当年是什么样的,然后以此为目标努力。
云舒尘愣了一瞬,这回忆太过久远,以至于她想了老半天。
“那年应该是二十九岁。应当是……约莫六七年。”云舒尘却摇头道:“你无需这么快。不要学。”
“为何?”
那时候的云舒尘没日没夜地修炼,断绝了与同门师长的一切联系。
光阴自指缝间流逝,她浑然不觉。
回忆起人生中的几年,不知是太过单调,还是记忆实在久远,她一时发现——自己好像什么也没记住。
这六七年,只剩下闭目时眼前的黑暗。每日经脉之中的灵力流转不息,长时间运功身体难以承受,她记得自己狼狈地趴在床边呕血,然后吐完了再继续,几乎和魔怔了一样。
无疑很痛苦。
当年自己是心中悲痛,急着为师娘报仇,这才如此激进。个中凶险,不足为人道。
所以,云舒尘不觉得卿舟雪也需要这样。
或者说,她的徒儿平日在修炼时总是不紧不慢,心平气和,活像个八百岁的老祖宗在陶冶性情——她便是坐出一个坑来,也不可能做到如此。
“十二年。”
云舒尘没有给她解释,只是道:“稳扎稳打一点,以后吃的苦头会少很多。”
“……好。”
没过多久,卿儿似乎想到了什么,严谨地指出她思虑不周的地方:“师尊,双修应当会快一些。兴许是十年左右。”
云舒尘一愣,半晌后,她笑了笑,“卿卿想和我双修十年?”
这句话自云舒尘嘴里说出来,意思似乎还是那个意思,但又好像不一样了,变得分外奇怪起来。
卿舟雪摇了摇头,“柳师叔说,双修一次不宜过久。恐会伤身,譬如上次替师尊拔除寒毒之时……”
眼看着她又要开始长篇大论,毫无害羞之意,云舒尘自觉失策,心中微恼,一手捏住她的脸颊,卿舟雪的话戛然而止。
她用力一捏,瞧见她面颊上掐了点红。
“……我看你与你柳师叔志趣实在相投,不若把你扔给她当徒弟。”
*
实际上,倘若有卿舟雪这般勤奋又细致,话少安静的徒弟,柳寻芹打心底里满意。
至少,也不能是越长歌这种。
面前的女人听她讲一句,笑一声,点点头,过一会儿,那双极为妩媚的凤眼又不知冲哪儿瞥去。时而讶然一声,“柳柳,你这是什么时候换的新发带?”
废话。柳长老在心里冷哼,旧的被你薅走了。
终于受不了越长歌过分愉悦的笑容后,柳寻芹将书一合:“你到底听不听?”
“听。”
她一下子正襟危坐,“你不是说我那些话本子胡乱撰写么?为了不误导那些年轻后生,我自然是要认真学的。”
“你若是真的想听,便不要冲我笑得这么……”柳寻芹面无表情道。
“呵,本座年纪大了,笑一笑,十年少。这你也不懂吗?”
越长歌坐直了些,也学着她那样面无表情,结果没到一瞬就重新弯了眼睛。
趴在门外观望的大师姐捂住了二师姐的眼睛,而后二师姐叹息一声,摁住了三师妹的脑袋。三师妹不高兴了,她戳了一下老四,低声道:“喂,你挡着我啦。”
这些都是越长歌那一群狼狈为奸的徒儿们。大师姐不忍直视地收回眼光:“师尊笑得好荡漾。”
“……真丢脸。”
几个无地自容的徒弟凑在一起,小声议论:“她看着柳师叔的眼神都在放光,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
殊不知,她们的窃窃私语,落到两位长老耳朵里,几乎是高谈阔论,听得分分明明。
室内,越长歌的笑容一僵,她轻咳一声,“嗯,屋里头有点闷。”
柳寻芹蹙眉道:“嗯?”
“我出去透透气。”越长歌站起身来,走向门边,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过后,她很快走了回来。
“不闷了?”柳寻芹不由得朝外头瞥了一眼,发现那几个丫头不见了。
“少啰嗦。”越长歌再次坐下来,倾身向前一靠,几乎将身子压在了矮几上,指尖点着书页,抬眸道:“你说,我继续听。”
柳寻芹本是想看着她的眼睛,但是她豪情万丈地俯身时,一条幽深的沟壑实在过于瞩目,而两团雪白的柔软若有若无地,压皱了她的医书。
柳寻芹盯着书,陷入了不对劲的沉默。
第120章
刷地一下,那本书飞了起来。
正好落在柳寻芹手中。
她将那些褶皱抚得平平整整。
“你来此处不真是为了学。既然如此,又何必耽搁我的时候。”
越长歌轻咳一声,“你……你怎知我有没有学?我分明在看着。”
“因为你打小就这样。”
柳寻芹面不改色:“不专心的时候,一看便知。”
她这话一出,实则两人都愣了一下。柳寻芹讶异于自己竟能回想起五百年前的师妹,而越长歌则属实不知自己竟还能被她轻易地“看”出来。
越长歌遂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那时的你更没耐心。功课不会写,我问你两下,你猜猜你怎么说的?”
“你冷冰冰地说——云舒尘肯定写完了,让我去问她。”言罢,越长歌哼笑一声,眼睫悠然抬起。
柳寻芹微微蹙着眉。她觉得这女人此话讲出来很没有良心。
倘若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天她的确有要事,故而才将她推脱出去。
但论宗门考核的那几年,每一个围在桌边温书的夜晚,肯定是她回答越长歌的时候更多一些。
“横竖你现在当了长老,也没人来拿这个考核你。”柳寻芹最终还是将书本合上,“况且你说的也不错,诸多庸碌之辈,总是不乐意探索精妙的道法,而更容易被浮夸夺目的声色吸引——话本子这样写,能卖得更好一些。”
越长歌的指尖顺着自己的发丝绕了一圈,她慢慢道:“我有意中人,所以想知晓一二,并不是单为写话本。”
“此书赠你,其上已经足够详尽,你自己看。”柳寻芹看着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忽然起身走了出去。
越长歌拿着书,还想说点什么,却发现门口空空荡荡,已不见柳寻芹的身影。
走得还挺快。
柳寻芹出了门,忽然见得一抹白色身影前来,正是卿师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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