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量她几眼,笑了笑,“你过来一下。”
卿舟雪被摁着双肩坐在她方才坐过的椅子上,云舒尘自她身后俯身,端起她的脸。
她一直都是这么副清水芙蓉的模样,乌黑的发用一根丝带简简单单地束着,垂在腰后。
云舒尘也不知哪儿来的兴致,随手拈起一根白玉簪,又分出她的几缕头发,挽了起来。
“放眼太初境,再找不出这般标致的小仙子了。”云舒尘的语气很柔和,挽好后,双手轻搭在她肩膀上,朝镜中瞧去。
卿舟雪也看向镜中的自己,不过自己的脸自己看了很多年,早已觉得淡然无奇。
她的目光挪了一寸,落到云舒尘脸上,莫名地想,若能和她相称,那便很好。
直到两人飞过山门,卿舟雪才想起来,“师尊,我们这是去哪里?”
“不算什么大事。往此处一直向东北方,有一寺庙。为师多年前曾借他们藏书阁一书,如今也是时候该还回去了。”云舒尘看向卿舟雪,“瞧你整日窝在山上似要长草,本意也是带你出来玩一玩。”
跨过几座崇山峻岭,一下地,便自寺庙门口听到了几声清幽的钟鸣声,伴随着细腻的焚香味。
她们自门槛迈入寺庙。
一小和尚念着佛号,朝她们行了一个佛礼。“施主。”
“不知慧觉师父现下还在此处么?”
“住持一直在的。”小和尚点点头,“施主请随我来。”
“住持?”云舒尘低声念了一句,似乎有点讶然。
她们穿过几张破旧的朱门,又拐至一座偏殿,门口微微敞着,其中的焚香味道已然很浓郁了。
卿舟雪看向殿中,光线不算十分明朗,自下往上,是一盏一盏的莲花灯,一簇火苗忽明忽暗地亮着,于殿中宛若千万颗星星。
一僧盘腿坐于灯前,背微微弓着,手中的木鱼以均一的速度敲出沉闷的声响。
云舒尘走过去,“慧觉师父?几些年不见,你到底是混成住持了。”
僧人的木鱼一顿,抬眼看向面前的女人,“阿弥陀佛,原来是云仙子。”
云舒尘自袖中掏出一本颇有古旧气息的经书,与摆在自家书架整整齐齐的新书全然不同,很显然不属于她。
卿舟雪一看那封皮,《金刚罗汉阵》。
慧觉起身,撩起僧袍,自蒲团上下来,他将书接过来,“云仙子来此是为还书?”
他看了看卿舟雪,“这位是……”
“徒弟。”云舒尘笑道,“除却还书,还得还一个人情。倘若住持不嫌弃,可否留吃一顿斋饭?”
“此刻还未到午时,那就请两位施主等一等罢。”
“嗯。”云舒尘扭头对卿舟雪说,“我欲与这位师父叙叙旧,恐怕挺无趣的。卿儿头一次来寺庙罢,若是实在无聊,让之前那位小师父带你四处转转如何。”
云舒尘与旧友谈话,卿舟雪待在殿中,也确实不尴不尬的。于是她点点头,跟着一旁的小师父走了。
殿门又恢复之前半敞的状态。
慧觉收回凝视卿舟雪的目光,“那位小施主,命途与你纠缠不清,此般缘分,着实罕见。”
“以卦象看也确实如此。”云舒尘嗯了一声,“只是不知道是好是歹,前路难测。”
慧觉与她坐下来,倒了一杯茶,再观云舒尘,慢慢蹙起了眉,“阿弥陀佛。云仙子,多年未见,你身上的业障,似乎越来越重了。”
“人生在世,总是或多或少会招惹一些。”云舒尘抿了口茶,她抬眸,“这些年,你手里头的所有佛门阵法,我皆已写出破解之法。都记在书中了,大抵是无甚差错的。”
“你们祖辈遗失的罗汉阵,也已经补全。就算不得十成十的相似,或许也能还原个七八成的神韵。”
她看向和尚,慢慢开口。
“慧觉,以此作为交换,你的承诺如今可以兑现了么?”
殿外。
卿舟雪跟着那位小和尚在寺庙中绕了一圈,小和尚话语不多,年纪不大,已经颇有出家人持方平和的模样,询问她,“既然来了,施主可要去拜一拜佛祖?”
卿舟雪从未来过寺庙,但是她自书中推断,大抵也能知道庙中有很多座殿堂,供奉着各路神佛,各路神佛掌管的方向不同,有的管姻缘,有的管命途,总之各司其职,很是复杂。
“拜佛祖,一般是为何事?”
“有很多事。心中不平之事,磨难挫折之事,总之诸事不顺?”小和尚思忖片刻,“香客来一般都是这样的。”
“这样进去拜一拜,就能成了么?”
小和尚笑了,“心诚则灵。”
卿舟雪并不是十分信神佛之道,不过正如小和尚所言,心诚则灵,拜一拜终归没有什么坏处。
她能求什么事呢?
好像没什么不平的,自从遇到师尊,每一日都过得很好,日子纵然时而暗淡一些,再明亮起时就愈发耀眼。
人生不如意之事八九,她就是那一二分。将这一二分清风明月常伴身旁,便别无所求。
师尊已然能够长生了,不过她总是这里那里出点儿毛病,长年累月的喝药,卿舟雪看着都觉得辛苦。
如果她已能长命。
那就祝她年年岁岁,都身体康健,少病无忧。
卿舟雪跟着小师父将各路神仙佛祖都拜了个遍。
她只许了这一个愿望,无论该殿的神佛是管姻缘,管升官,还是管人丁香火……
她都只有这一个愿望。
这个愿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大到年年岁岁,小到只系一人。
*
两人留在寺庙食了一顿素斋,又与东道主寒暄谈笑几许,便告别了慧觉师父。
卿舟雪不知师尊在与那住持谈些什么,云舒尘不说,她便不多问,这是师徒俩一直的默契。
重新飞上高空,这次是卿舟雪御剑而行。云舒尘乐得轻松,只需站在她身后。几缕溢出的风吹拂卿舟雪脑后的发丝,被那白玉簪子一衬,倒很是飘逸。
她正在专心致志御剑而行时,耳后忽而传来云舒尘的声音,“这簪子很是衬你,日后就给你戴着了。”
师尊貌似总是如此,瞧见什么不错的,一时兴起让她试试,然后就赠予她了。卿舟雪平日里从未买过一些小物件,总是莫名其妙能云舒尘这里顺来许多。
想起小物件,卿舟雪想起自己雕的那朵小莲花。玉做的,自认为还算好看,只是赠给师尊当生辰礼物后,却从未见她戴过。
她觉得不好么。卿舟雪揣着心中难言的失落,默默地想,下次送点实用之物,似乎要更好一些?
她们御剑飞过鹤衣峰上空时,却发现雪地中俏生生立着个影子,大冷天的,香肩半露,还穿得分外清凉。
云舒尘看清是何人以后,神色骤然一僵。
只见越长老的指尖挑起自己的一缕头发,绕了个圈儿,冷哼一声,“负心女人!你约了我,又带着另外的小娇娘出去玩儿,害得我在此苦等许久,做人这般不厚道么?”
第47章
越长歌几步凑近她们,卿舟雪嗅到一股浓郁的花香,俗倒是不俗,就是如栀子花一般香得掸都掸不开。
那女人瞧见卿舟雪,朝她抛了个媚眼,“小师侄,你最近没来顶你师尊的位子了,师叔可想你得很啊。”
她又看向云舒尘,“喂,负心女人,我那些话本子写……”
云舒尘眸光一敛,幽幽地盯着越长歌。
越长歌在这种目光下莫名咽了声儿,眨巴眨巴眼,“你这样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做甚?”
“进去再说。”云舒尘牵住卿舟雪,将人拨过来了点儿,仿佛生怕越长歌污染到她单纯的小弟子一样。
这几步路,云舒尘走得不甚安分。只因心中一道女声于识海中喋喋不休地控诉她,“上次你问有师徒本么,我说没有你不乐意;现如今威逼利诱下新写了一本,巴巴地给你送来,你又不乐意,这算什么事?女人真难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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