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珠心中焦急,其实她的灵力也损耗过半,但仍提起平时最快之速度,刀身比人更快,一斩截去萧鸿。
萧鸿不与她打,偏身一滚,越过长刀,阮明珠不依不挠,易行的剑似乎穿透了她半边肩膀,陈莲青那边似乎也刺了几剑,凌厉的剑风又割破好几道长口。
她来不及管,半边身子都是麻的,若非一口气吊着,定会倒下。
钟长老叹了一声,虽说平日嫌弃这个小姑娘最闹腾生事,但毕竟是他相处多年的徒弟。他看了一眼血染半边身子的阮明珠,便投向别处,不忍再看。
“这丫头就不觉得疼么。”越长老微蹙眉梢,抬手去拿一旁的茶杯,“你家徒儿在干什么?为什么不给她治?怪可怜的。”
“她年纪尚轻,修为不够,阮明珠离得远了些。”
柳寻芹的手相当规矩地摁在座椅的扶手上,骤然感觉到一抹温热,她垂眸看去,一只纤纤玉手搭上了她的手背。
越长歌聚精会神地看着演武场,结果摸索了半天并未摸到茶杯,突然觉得这触感摸着不太对劲,柔韧细腻,骨节分明,温温凉凉。
她凤眸一眨,错愕地扭头,对上了柳长老无甚表情的脸。
“你非礼啊!”结果她先叫了起来。
柳寻芹冷淡地瞪着她。
越长歌一把将手抽回来,来回疼惜地抚摸,泫然欲泣,“你是不是故意把手放在茶杯的位置?现下本座的手不清白了,都是你玷污了它。”
“肃静。”
掌门眉峰一蹙。
云舒尘则瞥了她俩一眼,慵慵懒懒,换了个姿势靠着。
世风日下。
第94章
阮明珠身边的火焰再度爆燃一瞬,陈莲青与易行被热浪席卷,不禁慢了一步。
这一个空隙,她咳了口血,刀锋向前一掷,烫着了萧鸿的大腿,他人一个激灵,忍不住骂了一声,就此在地上滚了一遭。那对着卿舟雪来的那一剑,并未刺中。
来不及犹豫了,他再度拿起剑,横竖现在也管不了自己是断腿还是断胳膊, 第二剑席卷着烈烈罡风,向卿舟雪鼻尖刺出。
阮明珠也没辙了,她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一剑。只能祈求奇迹发生,卿舟雪恰好运功一周天,将枯竭的灵力补充些许。
两寸,一寸。
一缕发丝被整整齐齐地切断。
一直闭目调息,坐得宛若一座观音像的卿舟雪却骤然睁开眼——就在剑尖快要刺中她之前。
萧鸿对上那双眼睛,她的瞳色已经不再是一片乌黑,冰霜繁复而优美的纹理,自那双瞳孔中可以清晰地瞧见,生长,蔓延,然后亮了一瞬,恍若无情无欲的神明。
对上这双毫无任何情感的眼睛,萧鸿突然感觉一阵寒意逼人,瘆得慌。
清霜剑如一道白虹,倏然飞来,撞偏了他的第二剑,一阵寒气有如实质,腾地爆发,将萧鸿震开好几丈远。
卿舟雪起身,乌发飞在脑后。她眼中冰蓝更甚,缓步朝对面几人走来,左手作握状,敛尽光华,一把虚无实形的剑出现在她手中。
还是慢了一步,错过了最佳时机,没来得及——
萧鸿心中暗恨,一拍大腿。
阮明珠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却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她周身的火焰悉数熄灭,空气似乎冰到了极致,冷得钻心。
卿舟雪手中之刃,寒气弥漫,她缓缓举起来,剑尖对准敌方。
此刻萧鸿和陈莲青,还有易行一动不动。
并非是不想动,而是下半身都被冰霜紧紧缠束,僵得挪不了一寸。
为什么……
忽然会这么强?
萧鸿百思不得其解,打个坐回复些许灵力,也不至于如此恐怖。
而一旁的高台上,掌门面色不对,他看着卿舟雪头顶上隐约凝结的乌云,黑压压一片聚拢来,不禁心里一紧,“……这不会是?”
“她要破境了。”
云舒尘蹙着眉梢,暗道不好。
看她还举着剑,毫无知觉的模样,俨然已经是被暴走的灵力冲昏了头脑。
她的肌肤上也结了一层薄霜,层层烟雾缭绕在她周身,随着一步步走过来而弥散。
阮明珠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心慌,她总觉得卿舟雪这一剑下来是会死人的。
“停。”
掌门当即宣布比赛中止,又一声令下,让在场观看的所有弟子全部撤离,离得越远越好。
演武场上,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钟长老瞬息之间,来到演武场上,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他先是喊了几声卿舟雪的名字,但卿师侄全然不为所动,像是失了意识,仍一步步逼近。
他只得将萧鸿和陈莲青等人自冰层中拔了出来,用了个传送阵迅速将人送走。
阮明珠愣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钟长老斥道,“少废话,你也带着你其它几个师姐快走!”
阮明珠捂着肩膀的伤,此刻才晓得疼,她一瘸一拐地站起身,拉着白苏就走,白苏回头看了卿舟雪一眼,见几位长老都已经下场,这才放心,她揽着昏迷的林寻真,几人迅速撤离,坐上灵剑,消失在演武场的尽头。
今日本是内门比试,弟子不算很多,如今纷纷领了师命,回峰避难。很快,演武场上不再有别人,只有六位长辈,和执剑而立的卿舟雪。
那枚跨境所用的丹药何在?
卿舟雪今日比试,不便于戴首饰,玉镯并没有带出来,云舒尘猜想她当是放在了纳戒之中。
她以一束水流勾着那枚纳戒,刚刚脱离卿舟雪的手指——
卿舟雪眼中的冷光骤然亮起,这是浑身的灵力充盈至于极致的先兆。
她手中那把虚剑,对着空气,毫不犹豫地斩落,劈天开地。
云舒尘早有防备,身影化作点点星芒,瞬息之间,出现在她身后。
随着卿舟雪那一剑刺出,自她足下起,一寸一寸的冰霜葳蕤绽放,封冻了整个演武场。
云舒尘当机立断一掌拍上她的肩头,手腕上很快凝结了一圈的冰霜。
她缓缓阖上眼睛,以悬崖勒马之势,压制着卿舟雪周身混乱的灵力。倘若卿舟雪的丹田是一片海洋,此时此刻无异于惊涛骇浪。
没有一处安宁,没有一处稳定,悉数置身于风雨飘摇之中。
卿舟雪在混沌之时,忽觉一抹熟悉的气息流淌至于全身,温和却强势,将她体内乱窜的灵力摆弄得服服帖帖。
只是强行止住这种势头,还是让卿舟雪喉咙一紧,一嘴血自口中喷了出来。
这一口血吐出,她的眼神终于清明些许,浑身的力气也如抽丝般卸去,手中的剑气终是消散了。
紧接着似乎有人掰开她的嘴,强行塞了一粒丹药下去,入口即溶,丹药生效很快,体内的灵力在此一瞬彻底安歇。
风浪止息。
掌门面色凝重,“上次观这孩子跨金丹的雷劫,便已经不亚于九重雷劫的威力。她此般跨元婴,这该是什么场面。”
云舒尘抱着半昏迷的卿舟雪,抬头向天望了一眼,只见第一道雷劫迟迟不肯下来,但四周的乌云重重叠叠,如厚涂的墨色,压得很低,仿佛随手一触,天穹便要垮落。
暗得不见一点光。
另几位长老皆被撼住,他们修行多年,的确从未见过如此大阵仗的雷劫。连渡劫飞升都远远不至于如此——
更像是盘古劈开天地,女娲创世的一瞬那般悲壮苍凉,浩瀚磅礴。
“这恐怕是天道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云舒尘轻声说了一句旁人不明所以的话。
她仰着头看向天空中慢慢撕裂的一道缝隙,又想起她徒儿随着修为节节高升的复原能力。
卿舟雪跨过元婴,修为大涨,此后纵是天道,大概再也奈何不了她。
此后不在六界,不受束缚。
她的指尖滑上卿舟雪凝着一层汗水的脸,目光带着怜惜,在心底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场雷劫可能不同于其它修士渡劫。
这并非磨练与考核。
这是扼杀,是夺命——才会如此来势汹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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