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奇形怪状的畸形生物,让易鹤野觉得反胃不已——这些皮肉变异的黏腻质感,比靠着想象力张牙舞爪的机器人恶心太多,他扭过头,不愿再看那水源一眼。
此时,身后的新闻再一次响起:
“严重的水污染事件,造成了生态严重失衡,大量新生儿出现畸形……”
“近期,大量市民出现眩晕、反胃、视力下降、情绪波动等症状,据研究,该症状的集中爆发,可能和近期存在的严重光污染有关……”
“如今,噪音污染已经成为城市居民自杀的首要元凶,噪声也成为导致精神衰弱、躁狂症状的重要原因……”
“前不久,一起生化药剂泄露事件备受关注,据悉,该事故已经影响到了周边居民的生存质量,本台记者没有采访到愿意出镜的受害人,据了解,所有受影响居民已自愿搬离B区……”
一声又一声的报道,让易鹤野仿佛看了一遍走马灯,这些新闻他或多或少都有些影响,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就在他惶惑之时,面前的画面突然切换,他像是被卷进了一个白色的漩涡,接着,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笔直的长廊,长廊的尽头是一扇关着的大门,而他的两侧则是一张张病床——
第一张病床上,一个戴着氧气面罩的男人看着他说:“我在稀土矿干了两年,得了尘肺病,没有要到赔偿。”
紧邻着他的另一张病床上,一个没有头发的少女伸着枯槁的手:“家里的井水被化工厂污染了,爸爸妈妈已经死了,我得了白血病,也活不了多久了。”
易鹤野只觉得头皮发麻,快步朝前走去,又被一个顶着奇怪的大脑袋的男孩子拉住了:“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爸爸妈妈都养不起我了……”
易鹤野有些慌乱地剥开他的手,再往前,失聪的、智力障碍的、畸形的……一个个,一排排,叫人喘不过气来。
再往前,是一群咳嗽的小学生,他们有的哇哇大哭,有的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力气。
易鹤野匆匆走过,却看见病床前一个熟悉的名字:“裴向锦。”
“咳咳……”病床上,还是小学生的裴向锦正蔫蔫地躺在床上,一边咳嗽,一边蜷缩在母亲的怀里,“妈妈……今天是不是又有同学死了……”
一边的母亲抚摸着他的脑袋:“宝贝先睡觉好不好?睡一觉醒来,雾就散了……”
易鹤野忽然觉得憋闷得很,在看见裴向锦之前,他一直把病床上的人当作蓝羊为了影响他的心态、故意捏造的假病人,直到看到了裴向锦,他才意识到,这些病痛很可能都是真的。
再往前,他看见了穿着病号服的方春阳,他坐在心理医生面前,大声而崩溃地哭喊着:“我活不下去了,现在连呼吸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痛苦!”
他看见方春阳被人五花大绑送进身后的病房,接着就看见最前面的一张病床上,一个小小的自己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
眼前,一头黑发的小易鹤野正发着高烧,攥着手边的床单,面色痛苦地张口呼吸,却没有几分怯懦和害怕。
他睁着赤红色的眼睛,木然地看着前方,易鹤野顺着他的方向,发现他在看被妈妈好生照顾着的裴向锦。
此时,护士走过来,小易鹤野抬头,主动攥着护士的白大褂:“我妈妈不能来,你让我回家吧。”
“什么家长啊这是。”护士抱怨了一句,拉起小易鹤野的手,给他扎了一针。
易鹤野皱起眉,看着年幼的自己眼角渗出泪花,没哭出声,但是看得出来很疼了。
易鹤野记得这一针。
自己五岁的时候莫名得了肺炎住院,妈妈不在,那是他第一次觉得生病和疼痛,是这么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病历单——吸入过量污染性粉尘。
原来也是因为污染啊。
这一条长廊内,哀嚎声、抽泣声、呻吟声此起彼伏,易鹤野回头看了一眼,仿佛被生生丢进了那冒着泡沫的粉水中、丢进刺鼻的烟雾里,恶心得快要吐了。
就在这时,长廊内的病人们突然起身,齐刷刷地朝易鹤野看过来,那整齐划一的动作,让易鹤野想到了候车厅里的机器人海。
他下意识扶起枪,却又对上了面前一双双属于人类的眼睛,手指几不可闻地颤抖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有人问。
“为什么偏偏是我?”另一个人问道。
“好疼,好难受……”
“我喘不过气来了……”
“咳咳咳……”
一声声发问几乎要将易鹤野的喉头收紧,他举起枪又犹豫着放下。
即使是这样也做不到,易鹤野看着朝自己拥挤过来的病人们,看着自己含着泪花的研究,手心起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救救我!!杀了我——!!!”
一声尖锐嚎叫中,易鹤野只觉得脑颅都要开成两半,他看见病人们疯了一般朝自己扑过来,就在他下定决心要还击的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开门响。
一瞬间,一道白光将他笼罩起来,易鹤野来不及多想,直直朝着身后的世界仰去……
再次睁开眼时,易鹤野的全身已经被冷汗湿了透。
缓了好久,糟糕的耳鸣声消失,自己的视野才逐渐恢复清明。
面前,青葱的草坪,碧蓝的天空,清脆的鸟鸣,悠然的花香……
一只蓝色的羊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欢迎来到‘理想乡’。”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脏脏,咩总说要给大家跳一支BB,I'm a Sheep洗洗眼睛。
第36章 编号036
噪音、异味和视觉污染的突然消失, 已经让易鹤野颇有些无法适应,此时,这幻境一般的画面突然出现, 有那么一瞬间易鹤野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这大概是在天堂吧, 易鹤野恍惚地想。
然而,就算他的大脑还在突发性的放松中没缓过神来,但身体却在看到蓝羊的一瞬间, 火速抬手开枪——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下,他早已经产生了极其敏锐的条件反射,那是可以脱离一切情绪反馈的机械性动作。
子弹极其精准地飞向蓝羊,眼前那家伙却没有躲闪。易鹤野眼睁睁看着子弹从他的身体穿过,像是穿过了一串没有实形的虚拟数字——
就像是经常出没于自己家的某只投影小羊一样。
“我设置了五分钟的和平模式。”蓝羊说, “这五分钟里,我们都伤不到彼此, 你可以随便提问。”
易鹤野皱起眉,还是小心翼翼藏在了一个大树后面, 以防这位劣迹斑斑的杀人犯突然不守武德。
此时, 屏幕外,四维的监控器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画面中,悬浮在半空中的蓝羊,像是知道他们的监视一般,突然和屏幕外的一双双眼睛对上视线。
那空洞的、无神的、带着冰冷的双眼, 看得叫对面人不寒而栗。
“很好看吧?我的理想乡。”
和方才那混沌粘稠的世界形成了显著对比, 眼前的世界色调明艳, 一副美到失真的鸟语花香, 只叫屏幕外专注打辅助的程序员们, 都生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此时,易鹤野已经从视觉震撼中抽离出来,他揉了揉因为疼痛而兴奋的太阳穴,抬头,睨了那蓝羊一眼,冷声揶揄道:“怎么突然变大方了?这么宝贝的东西,不应该继续好好藏着吗?”
上一次理想乡的面世还是在直播间,那次蓝羊在意识到被曝光在公众视野中之后,似乎有意要将其从大众视野中掩藏起来,他用浓雾遮住了大部分的画面,一副生怕别人窥见的样子。
“难道我想藏就能藏得住吗?”蓝羊反问,“Roguelike最大的特点就是随机性,除非我的地图脱离了LIFE的数据库,否则每天那么大的访问量,哪怕概率调得再小,都有可能被人发现,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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