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的是,这家伙不仅狡猾, 还非常的贱。仗着自己不能说话, 就开始花式肆无忌惮。
此时,闭上眼睛的易鹤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那从脑壳里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个声音就像是连麦时正常触碰麦克风的声响,但是因为直接传进了大脑皮层,那种直入骨髓的触碰感,让易鹤野忍不住全身战栗。
一开始, 易鹤野只以为这是无意的触碰, 但他等待了半天, 却发现这声音反而愈演愈烈起来。
他发现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
易鹤野很少使用脑机接口, 更是几乎不会有这样专心感受颅内接触的时候, 这让他对简云闲说的话、发出的声音,甚至是凑到近处的呼吸,都达到了一个极其敏感的程度。
酥麻、微热、还有一分不可言说的kuai感,让易鹤野情不自禁地呼吸急促,身子骨都软了下来。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种感觉就像是……那什么的时候……那什么了似的。
产生了这样的联想之后,易鹤野更加坐立难安起来,这让他有些烦躁了——他想把手伸进脑子里,一把把简云闲揪出来撕碎。
就在他的忍耐在那人的挑逗中达到极限时,脑子里窸窸窣窣的声响戛然而止。
这种感觉就像是那什么的时候就差一秒却被迫中止,让易鹤野一口气堵在胸前,上不去也下不来,难受得抓狂。
妈的,易鹤野详细地在脑子里描绘着自己把简云闲的手指掰断的画面,希望震慑一下这位脑子里的蛀虫。
结果蛀虫完全没有领略到他的愤怒,而是完全没事人一般自由自在。
“现在一起看看同学们都在干什么吧?”
话音刚落,易鹤野漆黑一片的视野就亮了起来,此时此刻他紧闭着眼,脑海中却清清楚楚地看见教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简云闲应该是把教室内的监控画面直接连接到了他的接口处。让画面在他的大脑中直接形成。
易鹤野刚刚还有些心不在焉的,但看到画面的一瞬间,又立刻严肃起来。
——他们依旧是像刚才那样闭着眼,盘坐在冥想垫上,每个人单独来看,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以监控的视角纵观起来,却让易鹤野一阵背后发凉。
这百来号人,刚刚还在音乐和视频里露出各种表情和动作,此时像是突然睡着了一般,一个个都没了动静。
他们无一例外的面无表情,旧年时永远克制不住哭相的夏天,此时的面部表情,也处于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
再仔细看,与其说他们是睡着了,不如说更像是死了一般——他们的身上看不见任何生气,就像是一个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死气沉沉地被排放在整个教室里。
易鹤野看着这群活死人的脸,瞬间觉得整个教室的气氛都变得阴森起来。
易鹤野知道,一定是刚刚的冥想造成了眼前这个局面,这个讲师不知道往他们的脑海中植入了什么,至少在这一刻让所有人都没有了意识。
在这样的环境中,易鹤野也不敢表现出任何异常,他忍着紧张,尽可能让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样。
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
易鹤野甚至怀疑周围的这些人已经不会呼吸了,他不清楚他们现在是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只能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
此时,台上的讲师已经走了下来,逐一检查着学员们的情况,易鹤野屏着气,生怕自己的表情出现任何异样。
随着脚步声渐渐逼近,易鹤野感觉到自己整个人紧绷起来——尽管他的职业素养让他几乎看不出紧张感,但是一个活人想做到像他们一样的表情和状态,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这一份担忧让他手心渗出汗来,就在讲师走到他面前的前一秒,简云闲的声音突然响起:“带你放松一下,别害怕。”
话音刚落,易鹤野眼前的画面又一次黑下去。接着,脑海深处传来了一声“咩咩”的绵羊叫,接着就是更多的“咩咩”。
易鹤野下意识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就看见漆黑的视野尽头掀起了一片葱绿的山坡。
随着咩咩声越来越大,山头处出现了一个白点,接着就是一片白色的海浪,翻腾着从远处冲来。
易鹤野睁大了眼睛,看见成千上万的大绵羊撒着蹄子朝山下奔来——绿色的草、蓝色的天、白色的羊,画面居然异常的养眼。
易鹤野就这么站在远处,一动不动地看着羊群撒欢,直到白色的海浪从上的这头跑到了那头,面前这一番景象才匆匆渐渐暗下去。
画面再一次切换到了教室内的监控,此时,讲师已经从他的面前走过。
易鹤野知道,刚刚简云闲给他看绵羊的时候,自己和他们一样,至少从表现上看并没有什么不同。
虚惊一场——易鹤野刚刚松了口气,就听到简云闲问:“刚刚有哪里不舒服吗?”
易鹤野没法说话,只能做了一个微小的手势表示OK。
简云闲松了口气:“强制切断意识很伤身体,所以播放了一些画面减少不适感,下次还是尽量少尝试比较好……”
这句话刚一说完,易鹤野就听见四周传来一阵轻微的躁动,再一看,刚才死人一样的百来号人此刻又陆陆续续地清醒了过来。
他们大多数表情并不愉快,有人捏着太阳穴,有的紧蹙着眉头,还有人的眼角挂着眼泪,显然是有着比较明显的生理不适。
“呕……”身后不知是谁干呕了一声,房间里还有一些闷闷的咳嗽声。
易鹤野也感觉脑壳有些后知后觉的疼痛,不过完全没有到他们的那种程度——看样子山坡上的小羊确实起了效果。
“好的,现在请大家慢慢睁开眼。”
讲师的声音再一次回荡起来,易鹤野跟着睁开眼,视线乍一回到现实,恍惚让他有些不太适应。
四周所有人都跟着他的指令睁开了眼睛,易鹤野环顾了一圈,发现他们除了有些疲惫之外,暂时看上去还没有特别大的异常。
“现在请大家慢慢取下插头。”讲师说,“感觉到有轻微不适是很正常的事情,这说明你的大脑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坚持参加每日冥想训练,将会有助于你从这样的困境中走出来……”
易鹤野皱着眉,听着听着他讲台上一顿胡扯,脑子里早把这傻逼骂了个透。
他伸手摸到了脑机接口,听到了简云闲跟自己道别:“拜拜~”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拔掉了插头。
和简云闲断联,微微有些怅然若失。
讲师说:“现在大家可以和周围的学员们交流讨论一下感受和看法。”
易鹤野立刻扭头看向夏天,还没等自己发问,这话痨就开始主动分享起自己的感受来:“呜呜……感觉脑壳要炸了。”
他一把抱紧了怀里的小熊,似乎感受了些许能量,紧张的表情慢慢松懈下来。
“不过我感觉,这个冥想课或许真的有用。”夏天小声说,“我感觉自己的心灵得到了小小的净化。”
易鹤野有些意外,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花鸟鱼虫,人间仙境。”夏天一说到这个,表情就变得柔和下来,接着转头问易鹤野,“难道你看到的跟我不一样吗?”
“一样的。”易鹤野赶紧说。
“哥,我感觉心情好像没有那么糟糕了。”夏天说,“我感觉我的愤怒和悲伤被一场大雨冲洗干净了……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不过我觉得,哥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意思……”
易鹤野皱着眉——心情变好怎么说都该是件好事,但是出现在这里,就让他莫名有些担心。
他担心这些人被温水煮青蛙,慢慢失去了愤怒和悲伤的能力,开始适应这里,最后彻底丧失了离开这里的驱动力、最后心甘情愿选择留下。
“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我感觉我看到的地方就是A区。”夏天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A区的全貌,不是在电视、不是在采访和纪录片上,而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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