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陛下对秦妃娘娘越发重视,秦时韫若是想要名利权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可他却偏偏认为自己政绩不济,故而不足为道。活的太实在。
云卿安慢条斯理,不答反问道:“凡事计较掂量得多,自是多有局限。显山露水尚在一隅,卧虎藏龙不在局中。王爷何先不让咱家开开眼?”
弈技在这时候往往成了不足挂齿的,其间受诸多左右,不论是处境地位,还是目的动机皆可为动局东风。
那人苦笑一声,起身施礼后道:“下官淮扬巡抚秦时韫,政绩薄,位低难入眼也是正常。”
李延晁在沈沧济暗中递过来的眼神中会意,不疾不徐,沉吟着探道:“本王自是有严管藩属之权,只是不知,云督所说之帮队有何特别之处?”
那心思曲曲折折的,或试探关系以图拿捏离间,或打着在打过巴掌之后给甜枣的主意。隔岸观火,自成斜风,总也不会吃亏。
云卿安不由得多看他一眼,说:“秦大人过谦。”
李延晁微眯着眼,对他这带激而意有所指的话语轻巧巧地避过,颇有兴致地道:“本王倒觉得是人和未至,因而难宜,见招拆招自可成见闻。不如请厂督同侯爷赏脸切磋一番,胜者得射覆之筹,也能容本王观摩一二。”
“本督为何而来,王爷应是清楚。不知,贵府可有探知盐商所经去向,若能告知,义父定是高兴。”
云卿安含着淡笑,看向司马厝没急着应声。
云卿安见此没多大反应,佯装浅酌一口清茶,目光在居于重位的沈沧济身上打量片刻,而后落向李延晁身旁低头沉默的人,说:“本督眼拙,未曾见过这位大人。”
这就是把魏掌印抬出来了。
一时间被浓重的脂粉味给包围住了,司马厝不由得身体僵了僵,果断伸手将女子的柔荑拂开,拉开距离后冷着脸不吭声。
云卿安轻旋了旋指上的裂冰玉戒,了然不破。
不谋而合倒未必。
对之,矛盾现才可掩人耳目。
司马厝与他对视片刻即了然,往后靠了靠,嘴角微勾道:“云督,请。”
——
是夜,星稀风淡。
云卿安跟着侍女来到置给他的院子,门口的牌匾上写着“霜寒居”。踏进院子可以看见一棵红枫在院子左侧,红枫树枝上挂着红绳和红木板做成的秋千,虽未见其盛却也可知其灵动灼艳。
“督主,这里便是您的住处。”侍女将门推开,立在一旁等待吩咐。
云卿安点头,走进屋内。
屋内分里间外间,外间就是待客处,红楠木制成的桌子摆在外间的中央,桌上放着一套青花瓷的茶具,两侧木柱上围绕着白云木雕,可见鹤形。
“你可以退下了。”云卿安说。····“未可,王爷有所吩咐,侍奉不可疏忽。奴婢需得伺候督主歇下了才可退。”
看得紧,倒也在意料之中。
他偏头似是不经意地问:“装饰别致,点缀得当,敢问先前所住何人?”
“这……”侍女为难道,“一妾生前所居,可是怠慢了督主,奴婢可与王爷告。”
“不必。”云卿安道,绕过屏风进了里间。
梳妆台上放着一面铜镜,梅花印伴着剑锋雕刻其上,一纸黄色冥币镶嵌入内。他眸光微凝,忽而问道:“其死后,可有丧礼?”
侍女一怔,面色白了白,似乎不知如何回答。
云卿安瞥她一眼,已从她的反应中猜得七七八八。多半是不得善终,可按这个院子的规模以及房内摆设的贵重程度来看,这个妾室生前应该很得宠才是。
待侍女被支着走开后,云卿安伸手拂过梅花,在泛白的那个梅花印上摸到凸起,轻轻一按,台下就弹出一个暗格。里边赫然是一淡紫色的手帕,之上绣了两只交颈的鸳鸯,像是被锁死在了里面,囚困压抑不可见光故而蒙尘。
他端详片刻,将东西收好重新放回暗格。所添若无,而歧道的晦暗共汇。
夜雨落时,窗棂斜映枝桠,黄叶零乱,那几点烛火在霈霈灌风里摇曳,床衾余温薄,异人独听。
察觉到床榻有人悄悄上来进了他被窝时,云卿安无动于衷,仍旧是浅阖着眼。凑近过来的先是清冽寒意,接着便是被揽上腰而起的归属感,以及那一点相靠的温热。
然谧,拥眠,置边。
“被伺候舒坦了?”云卿安忽然出声,喜怒不辨。
席散后,千娇百媚的舞姬亦步亦趋地跟着司马厝回了房,被昭王明令指示过的,还能是做什么。
司马厝眉梢挑了挑,撑起上半身俯过去,用下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否认道:“没。”
“是没够,故而找本督接手?”云卿安转过脸去瞧司马厝,伸过手去用指腹轻拂上他略微溼潤的里衣,力道不轻不重而语调却被刻意加重。
司马厝不回答了。
先前被谋算得多少有些狼狈,连换洗的衣物都被偷收了个干净,差点就和风月尤物坦诚相对。其所谓的解孺慕之思自是个借口,征战劳累缺个体己侍奉的可人也全不存在。
他只想使些暴力手段来摆脱,便也就这般做了,虽说在那关头不好拒昭王的意。但,他有人了。
云卿安似笑非笑,自是知其燥意所抑藏,从司马厝怀中挣开并将之轻轻推睡回原位。他坐起身后,伸手摸向床头案上的花瓶,一枝插在上面开得盛的野百合瓣间沾满了雨露。
“卿安。”司马厝抬眸轻唤。
不明所以。
云卿安拿过那枝野百合放在鼻翼间碰了碰又放开了。下一刻,指尖却在水露碎瓣间搅动,他回眸时看向司马厝的目光似是心疼又或是别的,薄唇轻启道:“本督,又不曾亏待你。”
云卿安靠枕着他,低声问:“来的时候可打点过外边,昭王开出的价位你看过了?”
司马厝握着云卿安的手腕,深眸如墨,有些走神,过了会儿才道:“我待片刻就得走。”
盯梢的可不会轻易退去,暂时理一批止止罢了,来去匆匆偷着会见。自是清楚。
云卿安埋下脸来,极为乖顺地点了点头。
“射覆之筹倒是有些意思,零散的残页信件和紫金朝服。卿安,输了你,更遭罪。”司马厝接着说,“似是而非又引人猜忌的物件最是不好处置,一旦同阵营靠上了边就连撇都撇不干净。”
故作争锋相对之象,而成杀伐之局,胜棋者得物,天经地义,可这一来就是被彻底拖下水了。
云卿安温声道:“有威逼就有利诱,所给之筹,东厂尚且还收得住,故而我赢得起。”
司马厝不置可否。
这显然是个冒险之举,但形势不由人。他们所带随下毫不例外地都被王府亲卫控制住了。
“其已暗中成势,恢复已裁撤的护卫,蓄养亡命,杀逐幽禁地方官员和无罪百姓,强夺田产,劫商藏盗。这任何一件都是欺君罔上之过。可他偏偏敢做,还做得游刃有余。”云卿安缓缓道,“能瞒得严实而没有让一丝消息泄露到京都,绸缪恐久,府下幕僚倒也有些能耐。”
“澧都中必定有李延晁的势力眼线,就是不知其中被渗透瓦解了多少。”司马厝提醒道,“东厂里边估计也不干净。卿安,清人别手软,不行我替你。”
这次出巡动向分明就是一早就被对方摸透了,先是铺厄警告,接下来或许就是被软硬兼施,试探以寻合作,步步推之。
云卿安淡应了声,渐闭上眼。
(本章完)
第70章 依山尽 如在六月弭飞雪。
鼓声嘶哑若孤鹰,皇城如在六月弭飞雪。
登闻鼓,即有冤情者,上达天听,由皇帝出面主持公道。不过现下朝中谁人不知,君正值力学之时,然视朝迟而免朝多,奏事渐晚而戏渐广。进谏多无用,击鼓陈情也自成虚设罢了。
“老祖宗,吕璋的旧属不识好歹,妄想以卵击石地来折腾,已经被奴婢让四卫营给拖下去了。”
故而在魏拾匆忙来禀告之时,魏玠正泰然自若,心安理得地享着孝敬,宫人端上来的燕窝羹都没能让他多看一眼。毕竟他这会子多了个“贵翁”的名头,身价似乎也能跟着翻倍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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