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二字被祁放咬得极重,他那脸上不怀好意的笑,让他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匹盯紧了猎物的狼。
“我要做何事去往什么地方,何需同尔等多言?”徐聿梗着脖子,目光忿忿。
祁放似是颇为遗憾地“啧”了一声,状若无意地道:“也是,枝干野长迈过了旁处去要被重新修理可不是一件容易事,也不知道,等会督主来了有没有这个资格过问?”
“你……”徐聿心下一寒,又被气得怒火直直蹿上头顶,差点就想抽刀动手,却在最后一刻极力忍住了,“还犯不着你来置喙。”
他终是郁郁地瞪了祁放一眼,转身跟上岑衍准备去恭迎督主了。
背后如何是一回事,在主子跟前如何又是另外一回事,得不得好是另说。他们都明白这个道理。
祁放意犹未尽地收敛了笑,带着人迎上前去。
视线的前方,一顶被簇拥着的华容锦饰轿辇稳稳停下,岑衍率先上前躬身,其后众人纷纷施礼。
“参见督主。”
内部的硝烟算是暂时停歇了,祁放和徐聿经过匆匆的眼神碰触后又若无其事。
岑衍凑近垂帘,禀告道:“云督,诸事皆宜,有条不紊,陛下虽受害但自有专人看着免了性命之忧。现已可行魏掌印之策。”
他自与云卿安分开后,便留守于此处死盯情况。
徐聿跟着僵僵点头道:“小岑公公所说极是,现在前去护主就是雪中送炭,必得大器重。”
“本督,何时说过要去救驾了?”
里边传出的声音凉凉,又带着事不关己的漠然,让众人俱是心下一惊,屏息敛神。
此为何意?一时无人敢妄加揣测。
裂冰玉戒在微微照进来的月光中如若透明,却依旧没有任何的温度。云卿安不甚在意地将它贴近唇边,轻轻在其上吹了吹。
就权当看不见的轻尘离他远去了。
分明才离开了那么一小会,他却想念起司马厝来了,匆忙间寻了个借口将之引开,司马厝回来时该是见不着他,不知会不会生气?
是个意外。
本来是被魏玠派来救元璟帝露一露脸的,可他若是偏偏对皇帝的求救置若罔闻呢?他记仇的很,不妨再缓缓。
忽有人急急来禀,云卿安闻言嘴角勾出一抹冷嘲。
不想锦衣卫里还真就有个尽忠职守的,这一来东厂实在不好再出面恐露疑。
“不必管,路是吕璋自己选的。他既然想当忠臣,那本督就成全他。”云卿安慵懒靠坐着轻阖了眼,风轻云淡道,“滛宫清夜起,皎皎者易污。本督脚不沾地,却的的确确是来赏月的。”
耽误他时间。
岑衍众人心跳得厉害,花了极大的功夫才堪堪稳住紊乱的呼吸,不敢赘言。后山受着难的,那可是圣上啊。而他们都在这杵着干瞪眼。
“督主说什么那就是什么,皇上这会自是在宫里头同官、妃同庆的。”祁放却是很快就接受了,神态自然。
鸿羽未落,惊了天幕。
投掷香火,解签为引。折断的签还没有丢,被若无其事地收着了。
吉凶不避,司马厝又不信签文,也从不需要借着通灵祷告寻求安慰。因而他只是要求换了一个好的,也没理会解人的劝。
拿回去哄人的罢了。
停靠在岸边的小舟空荡荡的,惟一低眉顺目的船夫被留下来传话,“那位公子说身体不适,故先行离开。择日期,相适佳。”
司马厝却没有离开,淡淡凝着眼前之景半晌。
湖面起了涟漪,断签飞过,沉没不过一时。
——“一则‘是非吾所谓情也,便如凤去秦楼,云敛巫山’是是非非自所难免,而庐山未现,二则‘姑舍是’不宜合,断弃之。施主重酌。”解人如是说。
似乎是心焦着想要确认一些什么,又像是根本就不屑一顾。
竹篾制成的飞雁恰在此时越过盈波,落到他的面前,竹信传讯若此。
司马厝抬手将之接过。
飞雁又扑棱棱地离开了,宛若从来就没有来过。可那人分明在他的心头打了一个转儿。
何忧之有,又偏偏是,怕了他了。
(本章完)
第64章 问命笺 隔岸观火仍未平。
业劫撼了金缦帐,滛宫静苑阁楼却如在幕后,隔岸观火仍未平。
“你派人盯着我?”云卿安的笑意不达眼底,轻声道,“咱家,原是让侯爷这般放心不下。是因为什么呢?作奸犯科在前,亦或是花言巧语在后……”
未待云卿安说完,司马厝已经提脚将琴案给踹到一边去了,只顾眸色沉沉地盯着他。
一波三折找到这里来,却只能看到悠闲抚琴之景,死活问不出什么,越是这样就越是担心。
说了要看着他的。
云卿安神色平和,走出几步,抬手轻轻抚上面前人的脸颊,道:“中途离开不对在先,理当赔罪自罚。不愿听咱家抚琴,那便换别的?”
手被一把扣住,司马厝的胸膛顶推着云卿安缓缓后退,连他的视线都被挡住了。
司马厝的声音有些冷,“换,自是要换。卿安说了,听令于我,故前来找你计较。”
压迫感笼罩而来,云卿安却是从容依旧,只等着司马厝的质问。却未想,一剪红标竹签被塞进了他的手里。
林深而荒,血腥气挟裹着恶臭,一击一击地在人心间的防线上凿,直逼着那仅有的自尊都化作虚无。
“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司马厝也没看签,只面无表情地念道。
“吕璋抢尽了风头,他憋屈。先前退了一步,便是失职,如今想进一步,即是上东厂来敲。可本督从不做施舍人的事。没看好属下,他自己窝火去。”
云卿安却是沉默了,只是拥着人的力道越发地大,心潮的起伏却仍旧是难以传达。
他一声令下,有人抬物赠上,装饰小巧而精致,岑衍推脱不过只能由着了。
屏风后沉默了一瞬,岑衍始终垂着目,不敢窥视映于其上的重叠人影。
听出拒见之意,程岱干笑一声,说:“礼不可失,自认冒昧,寻得的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也当作赔个不是,劳转送云督,望勿嫌弃。”
——
送走了人,岑衍回过身来,提灯行至内房屏风前,叹气道:“督主,您说这眼红的赶上门来装模作样,偏生咱还就不能拿扫帚去赶人。”
这只是一个噩梦,一睁眼便又会是盛世繁华,高枕安眠,犯不着他担忧。
不愿同云卿安争执。
“不先看看吗?走这一趟费的功夫可不少。”司马厝没好气道,意有所指。
终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纷杂而迅疾。
岑衍恭恭敬敬地见过礼,道:“云督挂忧陛下,劳碌颇重。程指挥使因事而急情有可原。”
“呃啊……谁来救朕,朕乃九五至尊……滚开不要过来!”
任谁被耍了脾气都好不到哪去,更何况云卿安还明显是有事情瞒着他。滛宫周边的番守严密也不知是在做些什么,这种天子常临之所若是出事那就必定是大事,不安的预感在他心头隐隐翻搅着,可再焦急也得先耐着性子压下来,徐徐问之。
苦味自知,怜他则谓甘。是为如何,皆可受纳。真的,不必有负担,何不坦然,开诚布公。
“夜深,明日恐有得忙,督主还是早些歇了……侯爷亦是。”岑衍谨慎地斟酌道,“奴婢告退。”
“畜牲不识好歹,胆敢伤我主……”吕璋挥刀在前,目眦欲裂,“皇上切莫恐慌!臣这便带陛下回宫!”
利器之优势已失,吕璋一路寻来焦急万分,此刻更是丝毫不敢懈怠,只得拼了命生生地以肉身和发疯獒犬缠斗在一块。
云卿安展了展眉,也没理会司马厝是何态度,就势窝靠上了他的怀里,仰脸说:“看的不算,我要你亲口念与我听。”
是匆匆赶来控场施救的厂番和府军前卫,前道被让了开来。云卿安不紧不慢地迈出几步,目光只是轻飘飘地扫落,绯色盛皎不似带猩红,衣袂却是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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