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味不明,却让他觉得似是被吃定了般。
很不爽。
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还在那顶软轿上,他猛地从中跳出,下地时还不忘回身往其上狠踹了一脚。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里头的空气味道有些不对劲。
府内静悄悄的。
来不及等司马厝细究,久虔便已疾步来到他跟前,跪下道:“属下甘愿受罚,虽死不避。”
一派坦然无畏。
司马厝含着火气盯他良久才移开了视线,冷着脸松口问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确认周边无人窥听。
久虔想了想措辞,道:“原先被我盯梢的府里下人行动有异,我一路跟踪良久后,抢了他手中所得的物件。”
司马厝一挑眉。
他原先还不把云卿安给的信件提醒当一回事,不料竟真有反常。
“伪玺、玉制龙雕、密信……”久虔的声音越来越沉,“这些东西本来都是要被拿进府里的。”
显而易见的陷害,这一但被捅出即是大祸临头,嫌疑难洗。
“我劫下后,为绝后患本想在告知你之前自作主张先行销毁。可是……”
久虔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那位东厂的云督主似是对这一切了如指掌,亦或是尽在他掌握,派来横路截下久虔的人足有数十位之多,让他动无可动。
他如今不是可以无所顾忌的刺客和黑夜里的暗卫,白日里以护卫的身份出现过在长宁侯府上,他是司马厝的属下也并非秘密。
他不敢轻易和东厂动手。然而东厂似乎也没有要真的与他动手的意思。
云卿安从容地走近他,目光居高临下。
“但凡和侦缉官员颜道为有所牵连者,东厂有权对之执行逮捕、审讯。”徐聿沉声道。
久虔虽然经得住吓,但在此时也是生出一股临渊般的战兢。
这会有什么后果,他清楚。
但东厂没有直接动手,想必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果在他纠结得差不多时,云卿安低头用手转了转玉戒,漫不经心开口道:“若想你家侯爷明哲保身,那便听命于我。”
“本督无戏言。若应下了,便会负责到底。”
久虔的手紧了紧,云卿安的意思很直白。
可是,信得过吗?
或是无可奈何、鬼使神差,亦或是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致使了现下久虔与司马厝的对峙。
一口气不上不下,司马厝话到嘴边却硬是说不出一个字,起伏的心潮却是难平。
来信警示他的人是云卿安,拦截威胁久虔的人也是云卿安。处心积虑一步步将他逼上这步境地,间接害了颜道为。
又被算计了,却不知云卿安目的何在。
“苏公子原先在此等了许久。”时泾见这边平静了些才敢出来说。
这倒在司马厝意料之中,颜道为出事,其先前资助培养过的一众学生难免担忧激愤。
“他后又匆忙去了,临走前让我劝……劝爷您不必自责,颜魏对立已久,出事是迟早的事。如今这样,好歹有了个由头将朔北摘出去……”
时泾的声音又变得越来越小了,也就说得轻松而已。
半晌,司马厝深深呼出一口气,不悦地瞥这两人一眼,转身进里屋去了。
“累了,回去。”他说。
时泾和久虔对视一眼,皆在这深寂看到了对方脸上的苦涩和无奈。
司马厝又何尝不是?
离了铁骑枪鸣,不想他却屡次折在一人手中,在这府内的华屋孤衾上气得想要吐血。
等捱到终于有了点睡意,司马厝却在脱换里裤时彻底被雷劈了个浇心透。
连汗巾子都被解了,光秃秃的。所留……可见。
他的脸黑了又黑。
(本章完)
第22章 暮霭沉 偏叫惊鸿落泥泞。
澧都城内动荡不平。
不日前,内阁首辅颜道为被司礼监掌印魏玠揭发罪行,先是被指贪污献宝巴结朔北军侯,信迎司马厝回京而意图撺掇其谋反。
后又被朔北举报并提交证物,为表忠心撇清关系。
此番一来,颜道为之罪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按理当诛。
元璟帝勃然大怒,指着颜道为鼻子大骂道:“朕寿辰时献礼这般寒碜,亏得朕还当你是清正廉洁不予计较,敢情颜阁老是觉得朕德不配位,受不得贵礼,当不得大乾的君不成!”
颜道为百口莫辩,这位勤恳半生的老人被押送入诏狱时已是泣不成声。
歌颂武将的文章也被断章取义,他对皇帝忠言逆耳也被解读成对皇帝不满。
一朝良臣成罪人,择日即当被斩首示众。
朝野内外哗声一片。
“呸!我看你跟朔北那不知死活的玩意儿一个德行!”魏玠将云卿安一把拽到自己身侧,也不管周围还有其他人就厉声斥道,“也不看看诏狱是什么地方?你敢在那动手,还先斩后奏!怎么,是还想再瞒过陛下和你义父我吗?”
牢房地面比外边矮入五丈,阴冷又潮湿,零丁的细小窗孔吊着如丝如缕的人命。
殿宇高阁,在这宫道不为人知的角落投下层层阴翳。
岑衍不自觉地心下一紧。
云卿安却神色不变,上前恭谦道:“卿安见过义父。外边风凉,何不进里处谈?”
——
比之先前有些不同,魏玠明明可以进里处候着却偏偏停在外边,脸上不带一丝一毫的笑意,颇有种不把人等到誓不罢休的意味。
云卿安的手简直就覆不住,也放不开。只想狠命抓着不松手,都是他的才好。
洗不干净吗?
云卿安慢慢将手放于唇边,吻一般地触了触,那日的记忆片段渐渐浮现。
诏狱由北镇抚司署理,三法司无权过问,因而私刑可怖,疫疠之气充斥囹圄。
魏玠干笑了声,问:“去哪了?”
莫不是……
他并非刀枪不入,只是习惯了去抵。
锁在颜道为身上的锁链锈迹斑斑泛着血光,囚牢两侧的刑具发着黄,夹杂着的腐肉臭不可闻。
云卿安却对此浑不在意,面容平静无异。
他奄奄一息,度日如年。
“并无此意。”云卿安温顺道,就任由魏玠拽着,既不挣扎抗拒也不急着辩解。
云卿安低头道:“义父在上,不敢造次。”
魏玠眸光沉了沉,不悦道:“嘁,一群年轻气盛的书呆子倒是有骨气,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还能掀翻了天去不成?”
是司马厝给的,来自他本身的。
旁人的痛苦是痛苦,那他的呢?
日复一日,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疏离未曾染,偏叫惊鸿落泥泞。
闻言,颜道为克制不住地抖动着身子,在脸上纠缠的乱发之间,一双怒瞪的眼闪着厉光。
不料出了这档子事,叫他怎能不气?
距离行刑的日子越发近了,通道间那扇布满铁钉的禁闭大门却在今日被打开了,狱卒恭恭敬敬地迎着来人。
“云督,请。”
魏玠骂得嗓子冒烟,喝了茶水才略略平复下来,犹余怒未消道:“卿安,往日里你都是个懂事的,怎地这次这般糊涂!”
云卿安才示意身边宫人全部退下,将魏玠引进内堂,替他满上茶水。
他分明记得,当时的手似是有了生命,被宛若跳动着的的滚烫沾满了。本冰凉透了,却头一次真正地有了温度。
他只是隔着牢栏心平气和地开口:“恶地荒鄙,颜阁老可还受得住?”
明知,故问。
岑衍陪同云卿安持节以谒,在前边开路时忍不住捂了捂鼻子。
云卿安没有动怒,不知是何意味地笑了笑。
魏玠冷笑,含怒道:“东辑事厂好大的威风,卿安现在就敢不把义父放在眼里了。”
“宦党贼子……尔等奸邪献媚,败坏朝纲!”颜道为气若游丝,却依旧梗着脖子骂道,“千秋万载间,冤灵索命,大乾无你容身之地,天地无你安栖之所。你……你一身罪孽,洗不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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