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味着将士们就要忍饥挨饿,战场上生死只在一瞬之间,能够让出口粮,为的不是让你们有力气说风凉话的,他们都只是想保家卫国,保护所有子民罢了!”
这话一出,许多人的眼里都微微发红,贺凛也是深受感动,他没想到,云卿安竟然这么懂他们这些将士的心声。
而还未停,云卿安轻轻勾唇,目光如能洞悉,话锋一转道:“我若是没有猜错,你们当中的一些人可是把日子过得比寻常难民还要艰难吧。”
旁观者不明所以。
“不但被外敌利用作为埋在故国的钉子,还处境艰难在夹缝中生存,两边不讨好。”云卿安语气带嘲,一针见血道,“对朝廷日积月累的怨恨无处发泄,只能当着丧家犬不断地东躲西藏,暗中挑事,又被涿东军作为叛民暴力清剿。怎么,就这般不愿意回归故土,享受安平和乐?”
知意者瞳孔骤缩而脸色大变,不曾想对方竟是对此知晓。
可他们何尝不是无可奈何!昔日亡族残余部落分化,遗民带着仇恨苟且偷生,不得已背井离乡躲到外敌中,再回来则成了旧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祸患,见族人贱如蝼蚁,又怎会不痛苦!
“明明想要安逸的生活,却不敢奋力保卫的一群懦夫!被当作刀使还乐在其中,有力气在这里唆使人群进行无用的谩骂,与旧国故民相对,怎么不提起刀枪出城去与敌人决一死战,怎么不追至澧都逼那些贪官污吏害族祸首付出代价?”
此话不可谓不狠,激得那瘦削男子噎红了眼,反呛道:“你又不是我们这样的人,根本没经历过这些,凭什么……”
“我如何不是你们?我父韩冀,我姐雨涧,甘潼峡族破祸事我又何曾得避!”云卿安话语铿锵,眸光狠历,道,“这不是理由,这不是借口。毫无胆量而只敢对和善的人捅刀子,敌我不分,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存在于这个世上,多停留一刻都是浪费!就算不是丧命于战乱也迟早会自食恶果,只是活该,谁又会多予同情?”
无数人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竟如被摄。眼前那孤高掩孱弱的身影,此刻竟赫然如利刃出鞘。
引俱惊多,良久方叹,云卿安的神情渐恢复温煦,说:“非步步紧逼,受招安抚顺,家土仍在。”
能对这样的事情清楚,也是因为先前一直对与旧族相关消息重视调查。他其实又何尝不希望不平之事可得善了,重揭旧伤也远没有表面这般的平静,只是顽撑而已。
一旁,贺凛等人仍旧有些愣神。
最让人移不开眼的,却并不是因其好看,而是那让人无法忽视的淡定从容,彷佛世间再无任何困难能够难倒他,这一刻,甚至让人看到了主帅的影子。
而此时,在场外站着的颀长身影默立未久,司马厝周身的寒气也渐渐散了下来。前时本因云卿安以身涉险而担忧心疼,急赶前来终是先脚步顿住,方才无尽的恐愤急速升起。但他的卿安,不会步赵枳姮后尘。
九州一色,初云归轻。虽尝陈时旧酿,未忘少年清霜。
司马厝回过神后,越过人群稳步上前,路过时朝时泾微一颔首,随后在云卿安身边站定,目视众军。
“敌军将我们逼迫至此,惹生灵涂炭,流离无数。今日,既得食饱腹,当奋勇冲向战场,同仇敌忾,即便流光所有的血,化成这片地上的累累尸骨,也定要夺这盛世太平!”
他要四海归一,大漠从此无孤鹰。
底下的所有兵卒都停了动作,目光定定地望着石台上的两人,热血者早就已高高举起了武器,声若雷鸣。
“请将军放心,我们定当竭尽全力只为杀敌取胜!”
“守千载江山,保万世太平……”
呼声经久不息,云卿安似有所觉地侧目,抬眼恰对上司马厝专注的视线,缓缓扯出一个笑,感动静静流淌。
病痛苦难都暂时全然忘却,他分明从不软弱,忆起过往闻言,今时只是低声如叹:“拖累就拖累吧。家夫,扛得住。”
只当不松手,就不会散。
自由的原风经万里不眷,残缺的绯月未孤影自照。风过月忱而停留,知意执许,则谓之满。
(本章完)
第121章 大结局 青烟萦绕,诸愿皆成
随战而来,朝动复起。
各派以支持幼帝与否在朝中相抗衡,外戚龚氏暗与诸臣密谋,曾以退为进蓄谋已久,今为得到兵权之助,挟天子以令且借口拱卫京城召回涿东诸军。徐羁冲借机迅速掌控中境六镇,兵马引朝廷忌惮,致幼主内有外戚之势,外有重兵相挟,形单而艰。
知被设局枸陷欲除,司马厝公然违抗君命,引毒计接连,遣官以代天巡狩之名进驻朔部,计划暗中挟制。
未料兵部侍郎野心勃勃,竟私下与外奸残势勾结欲借刀杀人,却被司马厝的将计就计化解,将其借刀杀人化做一箭双雕——顺势破溃潜藏外势,给真正的主使之人以反戈一击。
祭典夺主,集证令清君侧师出有名,得百官众助,相抗即始,经时如逝。
至战止朝定的第二年,雨落盛京,百废往兴。
层层水波,片片莲雾,一艘古朴简单的画舫穿行在这曲曲折折的水路间。船碰着莲叶,又荡漾起一圈圈涟漪,密叶再次围拢遮盖住水路,似乎轻易就能让人失去方向。
这里的船夫都是熟门熟路的,自然行不了错。可偏偏此舟无这优势,却敢直往深处而去,因着水流湍急,不见有人刻意划驶。
却让围观者的心提了起来,故好意地在旁高声道:“路纵恐失,望勿深探!”
“你们可是迷路了,可需指路?”
战讨辱债,敌溃于对,神山信仰遭毁,再无羌戎烈野天狼嚣狂,臣服之土,此后平宁方长。
司马厝熟稔地将云卿安背在身后,稳步拾级而上,感温热的气息真实地喷吐在侧,直让他内心安定。
而舫内,茶香逸散,沾了半展信笺和月白衣衫,静坐之人神色舒淡,从容清贵,只有在与旁伴对视上时才会在唇边不自觉地勾起几分笑意。
司马厝本还在低头认真地剥着莲子,闻言动作略微停顿,轻笑了一声道:“不必,你我谁阅都是一样。告别已久,她没提什么大事吧?”
但这也是必然。
云卿安静静地听,眸光微动。
舟停靠岸,细雨还在微洒,轻伞在手举起,淅沥悦耳。
果不其然,顺着所指方向而去,前方果然一派宽阔,远远看到了山庙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如能通天的级级石阶蜿蜒而上。
“她不会有事。”司马厝笃定地说,丝毫没有担心,“情势多令压抑,但葛瑄不是个会顺态的,既任性又重情义,直来直去,破一破地厚天高也都是随心而为。胸怀藏火,置于旷原,再多的艰涩都可燎可焚。”
云卿安问:“喝酒了?”
得以化敌为友是个意外,却也是合情合理。羌戎皇室内争激烈,南北各异,封俟的行为更是让人捉摸不透,大有消极待观而任由对党实力大损的架势,太子麾下的呼延捷在城战中全失生机、疯战而死便是因此。许是为了替父王皇兄讨一线生机,葛连缙得夏提公主授意,策反而助却因故丧生。
葛瑄在得知此事之后,不管不顾就要去报仇,哪怕是与昔日将友对戈。她从不是为了谁人当棋子,所做也是朝着自己所向,就算被责备唾骂。
“没有。”云卿安弯了弯眉眼,抬手轻抚了抚他的额边,说,“是自义妹葛瑄那传来的问安祝词,你何不先过目一番?”
司马厝带着鼻音答:“嗯,是叔叔游至岭南托人带来的山菍酒。闻不惯?那我以后不喝了……”
没有哪国战败的旧民真的能对与敌国有密切关系的人放下仇恨,可这是葛瑄坚持的选择,她要将她死去的哥哥埋葬在故乡,也要在那里留守着,以友身份,倒是为大乾管控羌族平民提供了一定的便利。
“多谢提醒。”
静寂片刻,只闻画舫传出一道溪水般好听的清冽声音,随即无多在意地任凭轻舟自在荡去,倒让周围人目光错愕的同时又感叹于此洒然气度,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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