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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宦(81)

作者:明灵不顾 时间:2024-04-12 10:37:03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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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1]自《初入峡有感》

  (本章完)

 

第61章 逐流去 阶上几重雪,除意皆作尘

  至年,天刚微亮,青雾笼阙。

  “陛下心情不佳,厂督当心一些。”伴御的内侍候在殿阶边,见了来人便小步上前行礼道。

  云卿安会意点头,在锦靴踏入殿前门槛时停顿了片刻,才又继续挪步,连脚下踩着的盘龙地衣都仿佛是污的。

  里边只虚虚地点了几盏薄灯,壁上明珠映出几缕烟雾,吉祥纹都快要被吞没了,只有几名太监在李延瞻跟前侍候着,面色紧张。

  “厂臣,恭请圣安。”云卿安在距离李延瞻数步之外停下,垂目施礼道。

  “行了,你们这些个笨手笨脚的蠢东西都给朕滚下去!让云督来伺候朕即可。”李延瞻不耐烦地赶退了人。他适才沐浴完,正被伺候着更换上正装,即将前去养心殿参加“开封”仪式。

  “是,奴婢告退。”小太监唯唯诺诺地应声,躬身退了将门关上。

  因着事多劳碌,李延瞻早就攒了几肚子的不满,缺的就是个发泄的时机。

  几缕凉气卷进似是刚从润雨花枝之上轻盈掠过的,沉威却压覆至殿中,薄凉地打在云卿安的耳侧,冲撞得他愈发清醒。

  玉衣雪肤,棠瓣被咬在唇齿间,艳色更甚,目光却是清而怯似盛上了一汪碎月,云卿安这是在怕他?

  李延瞻眸光越发的暗,正欲再有所动作之时,忽听云卿安状若无意地道:“陛下龙体金贵,若是沾了病气可是不合,罪臣虽死难抵。”

  “不必,朕信云督。”李延瞻在昏昏的光影中将视线直直落他身上,又流连过雪棠面容,似乎在一寸一寸地析分,“过来,伺候朕。”

  原先伺候的内侍都已经差不多把事情办妥了,不必效劳。到了这时候要该起驾了,不然朝拜的官员也该等急,贺岁耽搁不得。

  “你不愿,故而在提醒朕?”李延瞻恼怒不已。

  九五之尊近年总是忙的,依照习俗,皇上在腊月之初就要开始亲笔写“福”字,以赐给官员作为新年赏礼。可元璟帝一来对自己的书法不尽满意,而来存了躲懒之心,故命云卿安替之。

  “字已尽书,陛下可要过目。”云卿安道。

  李延瞻低眸,望向那覆盖了一半舄履的袍摆,示意云卿安替他理好。

  云卿安阖眼,眉间微不可见地蹙了下。

  未可松半分。

  初时,魏玠有意讨好,常常为他搜罗各色宠奴,李延瞻也乐得接受。而在云卿安第一次被塞到御前侍奉时,李延瞻本正打算摆驾凤仪宫,却在其后乱了神。

  云卿安垂眸,眼底幽暗如深洋,而面上却是平静,道:“陛下衣冠齐整,可是还有哪处不满意的?”

  “讲究另论。”李延瞻的声音被刻意放轻了,依旧没有要罢手的意思,“朕乐得,喜你。”

  “厂臣,遵命。”云卿安只得行至他跟前,跪下来照做,声音与殿内的檀香气味淆合后是越发的沉。

  区区宦奴,能以色侍既是云卿安的福气。本就该是这样的。

  屈尊,人下。

  重重的一声破冰脆响,是瓷盏被李延瞻摔砸得四分五裂,迸飞的碎块在云卿安侧额上跳划出一道细细的伤口,渗血刺目。

  不知脸上被抚蹭了多久,若遭恶风夹裹尘土拍掠而过,李延瞻那发烫的指腹如散着蛆虫的汤药,任云卿安就是凛住呼吸,都仍旧觉得被那股苦臭渗透进了心肺,恶心至极。

  ——“陛下,此贱奴来历不明,又沾了恶疾,恐污龙体,勿失一时心智而留大害。”

  怕什么?得圣宠便无惮,李延瞻愿意临他,如果没有龚芜情绪失控前来闹腾。李延瞻正想让禁卫把那疯妇给赶走,却因一语犹豫了。

  李延瞻抬手想要去抚上他的脸,指腹堪堪要触碰到时,云卿安却偏头躲开了,“陛下还需拈香行礼,勿脏手为好。”

  病色是遮不住的,莹泪若残。

  李延瞻怕了,云卿安便被遣送回去。自是没成。

  今非昔。

  “厂臣,实为陛下考虑。朝贺即举,还请陛下及早亲至。”

  ——

  阶上几重雪,除意皆作尘。

  在岑衍匆匆来禀时,云卿安正迈步下了殿阶,绯衣带霜。他用绢帛在颊上不断擦拭着,神情却是极为平淡。

  “督主,掌印那边出了事,他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被迁怒上的都没命了。”岑衍忧心忡忡,“您要不要去看看?”

  其他的也就罢了,而云卿安先前在魏玠身边埋下的钉子也有几个遭了罪,若不劝止,那日后收集把柄、掌握动向通信的活就得难办。

  云卿安还未作声,岑衍忽瞥见了他额头上的伤口,焦声道:“您的伤……”

  “无碍,随本督去劝劝义父。”云卿安淡声说,眸中阴冷晦暗一片,将绢帛丢给了岑衍,“拿下去烧了。”

  连灰都不要留。

  龙椅上那蠢货消停了几年又动起了歪心思,嫌腻了。也该,多放他点血,祝别太早死。

  司礼监,秉笔直房。····既是二十四衙门之首,监内贵珰虽有直房,然居于皇家要地,无人敢设庖畗。魏玠却敢命人大兴工木,爨室自炊,旋调旋供。他要私下折磨小太监出气,自然也是无人敢妄论不是。

  云卿安自炊堂出来时,正巧赶上魏拾被轰到外边去,他随意地拭了拭手,含笑说:“小魏公公,别来无恙。”

  跟在一些个被拖着的气息奄奄小太监身后出来的魏拾灰头土脸,他还捂着自己高高肿起的半边脸,在见着来人时目光忿忿,终是把快要说出的话给憋了回去。

  任他自求多福吧。

  压抑的咳声简直在人耳根上磨,屋内炉火在劈啪作响,周边华美的匣壁仍是不可抑制地发着黑。

  恶手的茧子抚摸过温盏,转瞬带得其失了温度。魏玠的脸始终是阴沉沉的,听到通传声也不抬一下眼皮。

  “卿安拜见义父。”云卿安在他跟前站定,低眉说,“天干气燥,忧义父痰热惊狂,特亲熬了一碗沙参银耳汤。岑衍,替本督端上去。”

  魏玠这才瞥了那羹汤一眼,却没抬手去接,喜怒不辨道:“卿安可是听说了?”

  他先是收买了一批管制官兵,漕船私带之处也被多加打点,给盐枭的面子可是做足了。却不想贩私的生意被抢了大头去不说,这回还被彻底被排除在外。此还是魏掌印得势以来最无面的一件事,不但利益受损,还把热脸直接贴上人家冷屁股去了。

  “回义父,已闻之。”云卿安声线平稳地回道。

  事出突然,云卿安只得在来时匆匆做了些打听,更何况此事原是魏玠势在必得的,也没容他多作参与,故而他所知甚少。但他不可退,无论如何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魏玠跟前周旋妥了。

  “你说说看,该是怎么个谱?”魏玠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用勺子舀着羹汤。

  额前的伤口仍泛着抽疼,云卿安沉静道:“持械贩私,产、运、销不通则无路,上下皆得交涉。卿安若是没有猜错,凜河以南地区的官府郡守早就连同他们沆瀣一气,只是顶上那位始终未露脸罢了。在这关头,敢和义父作对的人屈指可数。”

  “可不是?八字都还没有一撇,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那些个钱串子就上赶着站队!”魏玠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滁凜两州的知府原先是同虞崇一块当过鹰狗的。他们要横,那咱家便成全他们,看这滩脏水被泼出去了,还有谁上赶着去凑!”

  本即异党之争,皆不为怪。

  “汤该凉了,义父。”云卿安仍是站着,适时提道。

  静下去了,才好说。

  “望三思,未足,慎动。”云卿安只能尽可能地去劝,“急则恐留复燃之机。”

  魏玠只浅浅地抿了一口,而愠色未消,也不知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侧旁的炉烟却是偏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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