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昔睡得迷迷糊糊,手把燕戡的衣摆当被子揪着。猫儿似的蹭了蹭,愈发熟睡。
而燕戡看着桌上浸透了鲜血的长剑,又失神片刻。
清明,是燕家军一万五千名将士与他爹燕战、二叔燕勇的忌日。正是因为那一场惨烈的战役,大顺朝的皇帝才能安稳在位这三十年。
但是显然,他陈家早忘了燕家曾今为大顺做的一切。如今连将士们的军粮都要克扣。
燕戡嘲讽一笑。
他爹从小教育他忠君爱国,可君也要分什么样的君。
寒眸闪烁,不知想了些什么。待到气息平和,燕戡低下头,侧脸在怀中人脸上蹭蹭。
他如今有了牵绊,不得不多加考虑。
戚昔被他一张糙脸蹭得皱了皱眉,埋头藏了起来。燕戡轻笑一声,稀罕地将人搂紧。
夫郎啊……
他怎么会遇到一眉一眼都和他心意的夫郎。
把戚昔放回床上,燕戡挽着袖子去厨房。冷落了一上午的人,自然要好好补偿一番。
*
戚昔这下是真的被饿醒的。
肚子越大,他食量也见长。虽然一日三餐吃得准时,但难保一人吃两人消耗,能量跟不上。
戚昔摸了摸肚子,见自己在床上就知道刚刚在燕戡那儿坐着睡着了,之后的事他也无知无觉。
他手臂后撑着起来,穿了鞋下地。
饭菜的香味儿传进屋里,戚昔肚子里打了个鼓,惹来门口调侃的笑意。
戚昔目光从燕戡脸上划过,一脸镇定。“我饿了。”
“嗯,都做好了,本就是过来叫夫郎吃饭的。”
戚昔在燕戡的搀扶下站起来,以他现在的情况,往下只能看到圆滚滚的肚子而看不到自己的脚了。
“汪呜——”
狗崽子像闻到了戚昔的味儿,一看他下床,立马从自己的窝里爬出来屁颠屁颠跑到戚昔的跟前打转。
戚昔隔着肚子就只看得到一点点的黑毛,下脚都不好下。
燕戡见他为难,直接打横将人抱起。戚昔顺势勾住他的脖子,反应过来,又快速收回手。
燕戡闷笑一声,试探着将脸凑过去。
戚昔脑袋后仰,怕被摔了,手也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服。“你别得寸进尺。”
燕戡笑得讨人厌:“若我得寸进尺,夫郎又当如何?”
戚昔不语,只双手捂着肚子看着人。
“倒是为夫的不是。”燕戡快速低头贴了下戚昔的脸,快步抱着人出门,将戚昔放在桌边。
戚昔除了耳垂泛红,对此已经没什么脾气。
从牵手到贴脸,他现在每天总会被占几次便宜。恼了也没用,他磨不过燕戡。
*
这边正吃着,阿兴带着阿楮过来了。
饭搭子多了两个,屋里明显热闹几分。
“主子,大胡子回来了。据说带回来不少的好东西。”
戚昔不明所以。
燕戡笑着给他解惑:“前些日子,我让大胡子去帮我办了点事。”
戚昔清润的眸子看着人,虽是平平静静,但燕戡一瞧就知道他在催促自己说。
燕戡只觉心里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又想凑上去。
“那些部落的牛羊好,我让大胡子以行商的名义悄悄过去换些过来。至于他带回了些什么,我与你一样暂时都不知道。”
戚昔点点头。
更北边戚昔也没了解过。估摸着比这里寒冷,或许有牦牛、绵羊之类的。
跟戚昔交代完,燕戡才回阿兴道:“让他未时来找我吧。”
阿兴立马停止跟阿楮挤眉弄眼,中气十足道:“是!”
第30章
书房。
戚昔靠在屏风隔起来的榻上, 百无聊赖地玩儿着手里的鬼工球。
屏风的另一头,隐隐看见个熊一样的人站在燕戡面前,声音浑厚, 说着一路上遇到的事儿。
“我们从引州东侧进入草原, 一路北上至瓮骨部落的领地。去的路上一切顺利, 但回来时遇到不少打算南迁移的散部落。他们想抢东西, 被我们收拾了。”
“去年乞颜部落吃了败仗,为了扩大势力, 又往东挤占了小部落的放牧空间。将瓮骨部落的地吃了一半进去。”
“瓮骨部落现在自己都难过, 自然不收这些小部落。乞颜又心黑,所以他们无处可去。”
燕戡:“南下的那些小部落就是他们。”
若胡挺他们不在路上拦截一些, 春日到他们这边的部落数量远远不止现在这么几个。
“是, 不过也有一些乞颜部落的人混在里面, 想打探我们这里的情况。”
燕戡看着桌上的地图,手指落在草原西侧快逼到山脚的地方。
瓮骨……
若是被乞颜吞完了可不好。
“换了些什么东西?”
“羊三十头,牦牛五十头。还有二十匹马。”
燕戡嘴角微翘:“做得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大胡子便离开了。
燕戡走到屏风后, 扫了一眼桌上的鬼工球,笑着坐在戚昔对面:“听清楚了?”
戚昔:“清楚了。你让胡挺去交换这些牲畜回来是想育种?”
燕戡将炕桌:“嗯。重要的是带回来的战马。”
“我大顺将士虽勇猛,但长期缺少作战的良马。与北方部落打仗的过程中, 常常因此处于劣势。从乞颜十六部联合之后,他们切断了大顺与草原来往的通道, 我们就换不到北地的马匹。”
“这种生活在草原东北地带瓮骨部落所在的高原。本是野马,后瓮骨将其驯化, 所以我们也称其为瓮骨马。而这些马, 也是西部乞颜十六部一直觊觎瓮骨部落的原因。”
戚昔搁在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鬼工球上戳动。“那都是草原部落,为何不联合?”
燕戡轻笑, 手搭在桌上将偏离了位置的鬼工球推回到戚昔手下,道:“他们是世仇。”
世仇?
戚昔看着笑得像狼一样的人,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你们让他们成为世仇的。”
燕戡:“夫郎聪明。”
“不过是他们本来就有摩擦,我们只是在背后推了一手而已。”
戚昔好奇:“讲讲。”
燕戡纵容无下限,温声道:“好。”
这时说来话长,燕戡干脆移开碍事的炕桌,将戚昔的腿抓住搁在自己腿上。
腿肚子上的有力的手指按下,戚昔藏在足衣里的脚趾蜷缩,面上依旧绷着。
燕戡感受到手下的肌肉绷紧,嘴角微不可见地翘了翘。
他边按边道:“这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在父亲尚在的时候,乞颜与瓮骨两个大部落实力相当,关系也尚可。”
“泰昌四年,北方发生百年难遇的雪灾,他们的牲畜损失大半。两个部落联合南下,我父亲跟二叔,就在那一次战役中丧命。”
戚昔没想到涉及到这个,他注视着燕戡的侧脸,见他脸色尚好,也就继续听下去。
燕戡眼色暗了暗,声音听不出丝毫的变化。
“父亲跟二叔死后,跟在他们身边历练了几年的大哥掌管了燕家军。那一战,不止我们,草原两大部落都损失惨重,双方占领大顺北部一起分赃的合作自然也不欢而散。”
“大哥惦记着父亲的死,趁此机会,让人在两方部落边界挑拨。并放出斜沙城群龙无首的消息,诱引两方再次合谈。他只身前往,杀了两方使者。”
“其中一个是瓮骨最受宠爱的二王子。”
“而乞颜为了表示这次的诚意,直接让等待继位的下一任可汗前来。”
燕戡拉过一旁的毯子将戚昔的肚子盖上,声音低了低:“二王子死后,它让人带走了乞颜的人,并让他们的死在乞颜的领地。伪造出被瓮骨追杀的景象。”
“两边收到消息,首领大怒,竟然还直接气死了乞颜因为亲征而受了重伤的可汗。”
自那以后,两方关系逐渐恶劣。你来我往,都试图吞灭对方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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