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昔偶尔会问问阿兴那边如何,知道燕戡平安,也就继续忙着自己手里的活儿。
如今京都那边开了烤肉店与涮羊肉酒楼,好吃的羊肉斜沙城这些北地尽是,保不得要从这边进货。
春末那会儿,邱进一飞鸽传信让戚昔留意。
那边的酒楼铺子开了一家又一家,而戚昔在斜沙城的羊是一批一批的买,最后由大胡子停用的商队带着去京都。
他们不仅带羊,还带上斜沙城产量愈发大的时蔬,酒水,沿途换着货物卖。
一来一回,生意是越来越好。
*
茫茫草原,燕戡骑在高大的黑马身上。
出来半年多,人晒黑了,瞧着是泥里打过滚,好生生的俊秀郎君变成了麦皮黑脸的糙汉子。
草原广阔,云团朵朵。
风吹而过,野马成群,牛羊肆意。这就是先辈曾今踏足过的草原。而今也成了他大顺的东西。
这一仗打得尤其的久,起先的摩擦燕戡故意退守。让草原人以为他大顺真就内里闹起来,他燕戡没有粮草,无力应付。
不仅如此,他还联合东边乾州的向长风,西边引州郭洪茂一同作出守城不打,打也败退的景象。
如此一来,敌人气焰嚣张,愈发得意。
这时再开门迎敌。
这次打,就要打得他再不敢来。所以燕戡也乘胜追击,左右两州将士北推,最后将整个草原都能囊括在了大顺的领地。
如此,已然夏日。
任务完成,留将士守着,等候京都那边接管这地儿。
燕戡为了以防万一,守了一阵子,也打算回去。
*
斜沙城。
前半年,庄稼长势都不错,进入夏季,也是下雨多。庄稼不像以往在地里干着,也省了灌溉的活儿。
不过后头一连几日,暴雨不停。
一看这架势,种庄稼的老把势就知道不对头了。大家纷纷上门,冒雨赶往将军府。
“将军不在。”
为首的杜属善拿草帽,道:“不找将军,找戚郎君。”
门房点点头,立马去叫戚昔。
戚昔也才从外面回来,刚刚换了湿衣服。将农人们请进来,看他们一脸急色,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近日连连暴雨,天有异常。地里庄稼正是成熟的时候,这雨这般大,再下去怕是庄稼有损。”
“……但庄稼有事也就罢了,这连连几日雨水不休,大清河涨水,一旦,一旦漫过河堤,斜沙城将会又是一片泽国!”
戚昔心中一惊。
洪水!
刚刚换衣服时还在感叹暴雨,忽略了暴雨会引发洪涝灾害!
“阿兴,快马加鞭通知县衙,让管理水利的人速去瞧瞧情况。”
脑中飞速转动,又接连道:“通知常海先告知大清河下游的几个村子撤离。”
先撤人,不管洪水来没来,总比损失了人强。
阿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马去办。
戚昔看着他们一身的水痕,道:“雨大,诸位在府上歇歇。”
“不、不用,我们就是过来报信儿。就先走了。”
“等等!”
暴雨将屋檐下的水珠拉成线,戚昔的眉头一次皱得这么深。
“麻烦诸位回去跟各村里正招呼一声,雨水大,恐怕冲垮破旧的房子导致人员受伤。即便不在下游,也务必加强排查,让住在老旧茅屋草房的人先暂且搬地方。”
“若没地方住,城内询事堂地方大,可以过来。”
“好!我们知晓了。”
一声惊雷响,床上的娃娃飞快叫着爹爹光着脚丫子跑出来。
戚昔将他一抱,摸着他的小脑袋。
“没事,没事。”
戚昔抱着娃娃等在房门,一个时辰后,阿兴冒雨回来了。
“郎君,确实可能发洪水。官府跟常还他们已经通知大伙儿往西边高处走。”
斜沙城西高东低下,如若发洪水,东边南边势必会被淹没。
但斜沙城的庄稼都在这两个地方,一旦如此,莫说暴雨过后会不会存下来粮食,来了洪水,那是颗粒无收。
这样一来,斜沙城定受重创。
粮食……粮食!
戚昔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南边不是修了河道,如何不用?”
当初燕戡不修河堤,改修河道不就是为了洪水一事儿。
“如今大雨,谁也不知道河堤什么时候破。若人去挖,怕是还没挖开新河道与原来河道中间的那处围障,洪水就来了。”
戚昔一顿。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粮食颗粒无收。
“也就是说得快!”
“是。早则今晚,晚者明日。”
戚昔咬咬牙,瞬间想到了却蒙山上研制出来的玩意儿。
“你让人速速去找燕戡,或者是燕仇,告知他们河堤的事儿。他们知道如何。”
“这……”肉体凡胎,知道又怎么做?靠人多?
“快去!”
阿兴正色:“是!”
阿兴见戚昔如此着急,相必……他气势一沉。陡然想到那轰隆响的东西。
他虽没见过,但知道这东西最是特殊,将军藏着掖着,定有大用。
郎君或许要的是这个!
阿兴当即上马,自己亲自去。
大雨滂沱,人在马上几乎看不清路。好在老马识途,即便不用驾,它也知道怎么走。
“爹爹。”燕小宝抓着戚昔长发,大眼睛里也含着担忧。
戚昔亲了亲小不点的额头。
此时又扔不下孩子。想了想,又将阿楮叫过来让两人一起呆着,也好过一个娃在那边怕。
天暗下来了。
南边东边的村子里,雨还下着,干不了活儿的农人坐在门口对者外面的雨唉声叹气。
“这雨再这么下下去,今年就没有收成了。”
“今年穗子长得那么好,老天爷啊,这雨快点停吧。我一家老小还要过日子啊!”
正无力望着这天色,忽然村中响起铜锣声。
一家人急着跑出去,来人也喊到了家门口。“收拾东西,全部撤离村子往城里走!”
“大清河涨水!要发洪水了!”
“什么!”
“快走吧,县里的水利官说是今晚了!我去喊其他。”
一时间村中人心惶惶。
顾不得什么庄稼,衣柜里抓上几身衣服,捞起值钱的一点东西立马就走。
路上一家又一家,瞧着那水渠里的水又大又急,大伙心中一酸。
眼看着日子红火了。
又来洪水。
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另一边,阿兴快马加鞭往北地赶。朦胧中,遇到了一队人马从那边来。
“主子!”阿兴眼睛一亮。
“走,回去!”
阿兴抹了一把脸,全身湿透:“主子,河道没挖通,郎君叫我来……”
燕戡面色冷厉:“知道,带上了。快走。”
戚昔在家中焦急地等着;低矮处的各个村子也纷纷涌出人;衙门的人街上乱窜,穿着甲胄的士兵也快速驱散近河处的人家……
暴雨还没停下,天彻底黑了。
“夫郎!”
雨水哗啦持续不断灌入耳膜,戚昔还以为是幻听了。
“夫郎!站在门口做什么?”
轰隆一声!
白光未从眼前过,不是雷声与闪电!
戚昔怔怔地看着一头湿发从雨中走来的人。声音干涩:“河堤破了?”
“爹啊!”
燕小宝见了来人圆眼一弯,吧唧一下,像个粘豆包一样趴在了燕戡胸口。
燕戡轻轻一笑,湿都湿了。
管他三七二十一,连人带娃紧紧拥住。
他轻拍着戚昔的背:“没事了。”
戚昔拉住人的手:“洪水还是?”
“我去了一趟大清河才回来,河道破开了。”燕戡笑着捏捏戚昔的脸,“我说过,没事的。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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