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必然像那天晚上一样,一句接一句的话。
戚昔泄气,身子往边上歪倒。
鸦青的长发散开,被枕在脑后。映衬着戚昔那张脸愈发的白。
屋里没有放炭盆。
他自己在外面走了那么久,手脚也冷。
在被子里窝了一会儿,身上始终暖和不起来。
戚昔起身,重新换上一身衣服,打算去厨房烧点炭出来。
走到前面,铺子又传来声响。
戚昔掀开帘子,店里坐着的两个人齐齐看去。
“掌柜的,来……”
霎时,两人的眼神变了。
明明一身锦衣,眼神却丑恶得如阴沟里的污泥。
戚昔被看得不舒服,表情顿时冷了下来。
两人意识到不对,摸摸鼻子。其中一人喊道:“掌柜的,来两壶酒。”
戚昔转身,上了酒菜。
他正打算离开,边上的人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猪头一样的脑袋凑过来,笑得暧昧:“掌柜的,问你个事儿,咱们坐下聊聊。”
戚昔眯眼,看着肩上的手。
“松开。”
“嘿,就跟哥俩说说话。你……啊!!!”
杀猪般的叫声从铺子里传出。
戚昔手上用了死劲儿。
只听咔嚓一声,指骨直接被掰得断裂。
“啊啊啊!!!!”
另一人见状,愣了一瞬,怒意冲天:“你不识好歹!”
他拎起酒壶砸过来。
戚昔侧头躲开,抬起长腿往他肚子上狠狠一踹。几乎用了他能用的所有力气。
砰的一声——
那人砸在桌上,弯着腰大张个嘴,哼不出声来。
戚昔也顺势撑在桌上,平复呼吸。
他直直盯着两人,面无表情,眼神却近乎阴鸷。像幽暗的深潭,恨不能将人吞噬。
他忽然低笑一声,轻悠悠抬脚,踩在人的腿上。
“恶心。”
眼神如刀子在两人身上凌迟。
浓烈的恶意看得地上捂着手想要呼救的人如被掐住了脖子,霎时噤声。
疯子!这个疯子!
“怎么了!怎么了!”
街道上脚步凌乱。没一会儿,街坊邻居全部赶了过来。
待看到地上两个长得肥头大耳,一脸奸相的人,邻居们不用想,立马明白过来。
“你们干什么呢!”
“找死!”
大胡子闻声进来,瞧见地上两人哼哼唧唧,而戚昔还踩着其中一个人的腿上。
他噎了一下,随后果断扒拉开围着的百姓,一手一个抓起来往门外扔。
戚昔适时候松开腿。
宋四娘朝着门外看了眼,一脸怒意。见人挣扎着要跑,忙在人腿上补上两脚。
又跑回自家包子铺,拿上绳子将两个人捆了。
“龟孙儿的,竟然敢在我们胡油巷闹事!”
人绑好了,大家伙也围住戚昔,满脸关切。
“小公子,没事儿吧。”
戚昔甩了甩手,笑道:“没事儿。”
宋四娘气得胸口不停起伏。
刚刚她第一个听到声音跑来,就看见两个腌臜货往戚昔身上扑。要不是小公子躲得快,人都快跟着摔在地上了。
实际上,是戚昔踹了人有些脱力。
大胡子好生打量了戚昔一番,确定他没事儿才道:“我们将人送去官府,小公子你坐会儿,压压惊。”
几个邻居看了看唇色发白的人,有些心疼的坐下来。
他们这些天也想明白了,戚昔这个年纪出来的,可能是大户人家的,但也绝对不是那种受宠的。
至于生意什么的。
就小公子做生意的态度,也不像是跟他们来抢客的。
且瞧瞧这身子骨……明明就在酒肆干了不到一个月,比刚来的时候更瘦了。
“你啊……哎!这些人不是个东西。”东边食肆的武婶子道。
戚昔笑着道:“我也没什么。”
“能没什么!”武秀红瞧着他脸色不对劲,没在桌上找到茶壶,立马回自己铺子拎了一壶热腾腾的水过来。
“你这身板,人能顶你两个。”
“他们两人动手你也不冲着外面喊一声。我们又不是听不见。”
“以后都是邻居,作何这么客气。”武秀红性格不似宋四娘那么泼辣,但也是个护短的。
戚昔接过她倒来的水,默默地喝了两口。
胃里翻滚,戚昔立马咬住舌尖,才没在众人面前吐出来。
其他几人都低声骂着,看着也是真心替戚昔后怕。
他们都是活了几十年的人了,如何不知道那些人家的腌臜事儿。
无非就是看见小老板长得好,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呸!真不是个东西!
门外,邻居们瞧着大胡子跟常河将两个人拖走,想也是送去吃板子。
“这定不是我们这儿的人,长得一个比一个丑。可不像我们斜沙城人大鼻子大眼睛的好看。”
“别说,是没见过。”
“听口音,是南边来的吧。”
“这会儿了他们来做甚?”
“不知道,不过大家都仔细盯着点儿。没准又来做什么坏事儿。”
大家义愤填膺。
边骂着,边还要来安慰戚昔。
小公子长得这么好,那两人跟狗粪似的,就怕把他们胡油巷的小公子熏到了。
武婶子担忧地看着他:“这脸色瞧着忒白了。”
宋四娘拧紧眉头:“吓到了吧。”
戚昔又喝了点水,看着这些街坊邻居,淡笑道:“没被吓到。”
宋四娘:“要不咱今天这店就别开了,回去躺躺。”
戚昔声音放轻:“好,听婶子的。”
邻居们叮嘱几句也就走了。
戚昔放下茶碗,忽然想到说要给他们的回礼还没有准备。
或许得过几天再去集市上看看了。
邻居们走后,他将门关上。
背靠在门上,戚昔放松身体,背脊微弯,脑袋也垂了下来。
他身体不弱,三餐也规律,以前还专门学了武术。只不过换了个身子,力气不足。
刚刚也只是……力竭。
戚昔将冰块一样的手搁在胃部,往下,移到了有一点点弧度的小腹。
肿瘤吗?
他伸出手,将衣袖拉了上去。
小臂泛白,淡淡的青筋在内侧蜿蜒。转动手腕,骨节微凸。
好像是瘦了。
回想到了斜沙城,自己的各种变化。
饭照常吃,但吃不了肥腻的、味重的。
身体时常疲乏,无力……脸色苍白,嗜睡。腹部之前还有痉挛跟刺痛。
都快半个月了,应该不是什么水土不服。
或许他真的要去看看了。
拉下衣袖,戚昔站直身子。
等最近雪灾的事儿过去,医馆大夫空闲了。他便去。
*
将军府。
燕戡洗了个澡,浑身冒着热气儿出来。
“阿兴。”
没人应答。
“阿兴!”
屋子里回荡着他的回应。
“这小子,去哪儿了?”
此前,燕戡从京都回斜沙城,全力行进走了一个多月。昨晚才到的斜沙城。
正巧遇上暴雪,到城里的时候好多房子都被埋了。
所以从昨晚到今天上午,他跟将士们都没合过眼。
城里清理出来了,将后续的事儿交给县令,他才回到将军府。
远离了那个处处勾心斗角的地方,燕戡是入了大漠的飞鹰,哪哪儿都自在。
找不到阿兴,他先去柜子里拿上衣服换上,然后往书房里一坐,看看军报。
一看入神,到吃饭的点儿了,才被回来的阿兴打断。
“主子,吃饭了。”阿兴推开门,伸了个脑袋进书房。
燕戡目不斜视:“哪儿野去了?”
阿兴看他没有责怪的意思,立马推开门。想到那边发生地事儿,他忿忿道:“那不是咱这刚回来,城里就有人生事儿。我去瞧了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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