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让人一直等着, 你别出来, 我走了。”
言罢,戚昔离去。
门里, 燕戡瞧着探手向着门边的燕小宝, 大手握住他两个小爪子将他带回来。“别看了, 你小爹爹丢下咱父子俩了。”
“爹爹嗷……”
燕戡糊了一把他脑袋上的胎毛:“叫娘都没用。”
*
酒肆。
戚昔到店里的时候,正有人打了酒就走。
铺子里就一张桌子没有空着,桌边坐着曾家兄弟跟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想必就是常河说的管事了。
“戚老板。”
见了戚昔, 曾家兄弟立马起身迎上去。
那管事笑看着戚昔, 满眼热忱:“早就听闻戚老板酿的酒乃斜沙城数一数二,没想到戚老板本人更是一表人才,放在整个大顺也是名头上的。”
名字还不知道呢, 一上来就把自己夸了一通。
戚昔淡笑,客气道:“您说笑了。”
他一身清竹雅韵, 就是笑着也给人不热络的感觉。曾家几兄弟只见过戚昔的面,此前要酒都是常河谈的。
这会儿见戚昔心里莫名一虚, 也不多嘴, 看着他俩交流。
“忘了介绍,鄙人姓蒋, 单字一个明。是负责海棠商行北地一应事务的管事。”
戚昔点头:“蒋管事,坐下谈吧。常河,上一壶茶来。”
蒋明能来还是主事那边给下的令。若不是路途遥远,商行主事恐怕都会跑这一趟。
他昨儿等了一晚,早已等不及了。
本来还想好生套一下近乎。像跟他们其余客人谈事儿的时候来上一桌好酒好菜,酒过三巡好谈事儿。
但现在见了戚昔,蒋明当即不打算这么做。
原因无他,戚昔不像个商人,像个世家少爷。不是个会在酒桌上与人推杯换盏之人。
他开门见山:“戚老板,不瞒你说,我这趟专程来就是为了买酒的。”
“听闻戚老板建了个酒坊?”
戚昔斟茶,推过去,给蒋明递了一个请的手势。
“是建了一个。不过蒋管事来晚了,这一批才订了出去。”
蒋明一愣,又立马反应过来,笑道:“那总会有第二批、第三批。实不相瞒,我们海棠商行想跟戚老板做个长期生意。”
戚昔看着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恍惚间蒋明好像见到了自家商行的主子,他不觉冒犯,继续道:“我们想每月从戚老板这里订购一百坛五十斤的酒。”
戚昔:“酒坊如今也才开始,产量还跟不上。小本生意,给了你们一百坛,我斜沙城便供应不及。”
这要的量是商行几个大主事提前商量好的。
他们不只有京都的酒楼,整个大顺的加起来也有上百家,所以一百坛着实不多。
蒋明笑道:“我们诚心要,还是按戚老板铺子里的售价拿。”
一两酒五十文,一斤五百文。戚昔售卖出去的酒都是用能装五十斤酒水的罐子装的。一坛二两五钱。
一次性卖个一百坛,到手二百五十两。刨除人力以及其他成本,他也能拿一半的利润。
戚昔手指在膝上微点,垂眼思忖。
如今酒坊一月也才出一批酒,海棠商行这要的,直接将他一个月的产量给包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听过了。
“一百坛我暂时拿不出来。”戚昔看着蒋明道,“酒坊刚开,产量跟不上。”
“五十坛。”
“戚老板,五十坛……”蒋明错愕,又随即苦笑,“我们海棠商行酒楼遍地,只五十坛实在不够。且莫说一百坛,二百坛我们也是卖得的。不若戚老板多些人手……”
戚昔:“不行。”
相当于要为了供应这么个商行的酒再增加一条生产线。戚昔自认为酒坊的规模已经不小。如今这个产量他已经很满意了。
且现在还不到地基没夯实就往上建楼的时候。
扩大规模也得评估风险。
戚昔:“最多七十坛。”
“九十。”蒋明在北边混了这么久,就没见过这么不想赚钱的,他咬咬牙道,“我们可以再一坛提价一百文。”
算下来也就是一两酒提价二文。
戚昔摇头:“不是钱的事。”
戚昔估摸了下下个月的产量,做熟练了之后,下个月应当能多个三五百斤。
他道:“七十五。”
“戚老板……”蒋明都快哭了。
本来他还以为是个轻松的事儿,挣钱嘛,谁见到送上门的银子不要。
可见了戚昔他总算是知道了,人家不缺银子。
酒在他手上,他想给多少给多少。跟他以往所见的商人皆是不一样。那些人家哪个不是往钱眼里钻的。
“我这要九十坛已经是少得不能再少的了。”蒋明还不知道回去会被大主事怎么说呢。
而立之年,好生生一个大男人被戚昔几句话逼迫得脸红。
“八十、八十五坛。如何?还是一坛加一百文的拿。”
常河在一旁看得好笑。
还是他们郎君厉害。他可打听了,这蒋管事在整个北边的商人里不是一般的出名。
响当当的抠搜人,谈价的时候能把人谈得压住只剩一丢丢利润。亏得人要的东西多,量大,不然人家早不跟他家做了。
如今却被自家郎君拿捏,着实好笑。
戚昔平淡道:“不可以以后量上来了再加?”
蒋明给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这不是……客人要得多嘛。”
曾家兄弟:这不是名气都打出来了吗?要拿不到货,不说大主事,就是等了一个月的客人也能将他家酒楼给砸了。
戚昔轻叹一声:“好吧,八十。”
“戚老板……”蒋明真的要哭了。
戚昔:“不是我不给,你大可以去我酒坊看看。如今量产着实跟不上。”
而且酒坊规划出来的那块地,除了酿造白酒的区域,其他的地方也还在建。白酒他做,果酒他也要做。
时间问题而已。
就算他此刻急急忙忙加出一条生产线。但找位置,做工具都是要时间的。
等那时候工坊的人都做熟练了,又用不上了。
还不如按着原来的步调来。
蒋明没法子,他看着铺子里的那几个大酒坛子,恨不能直接扛起就走。
“……那就八十吧。”
谈好了数量,后续的价钱、交货时间都好说。半个上午的时间,戚昔尽量快速将事情说完。
客人来得多了,双方也自然止住了话头。戚昔起身,让常河上了一桌酒菜招待客人。
至于敲定的这一笔,常河在场,他现在又管着酒坊,这事儿自然他负责。
今天天儿不好,扬尘大。
戚昔进入后院,见小孩趴在桌子上学习。他走过去摸了摸小孩脑袋,道:“去屋里写,外面风沙大。”
“大哥哥!”小孩见着他一脸惊喜。
戚昔拿起他的功课,仔细检查一遍,脑袋轻点:“进步大了。”
“大哥哥我也会打算盘了。”小孩仰着头,双眼亮得像装了星星。
“我说常河怎么放心不来铺子,算账现在也是你了?”
“是!”小孩重重点头,期待着戚昔的夸奖。
“厉害。”
小孩一下子像浇了水的苗,精神焕发,生机勃勃。
戚昔将他往厨房带,将课业交换给小孩,让他在桌子上写。
跟厨房里忙着的燕二婶打了个招呼,戚昔问:“最近可忙?”
“还好。”燕二婶看着戚昔直接坐到灶前烧火,忙笑着道,“郎君可别坐那儿,衣服脏了。”
戚昔:“无碍。”
方俏儿择好了菜,对戚昔腼腆笑笑。仿佛之前在山寨里的那个胆大的姑娘不是他自己一样。
“老板中午可要留在这里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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