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买书院。只是家中有孩子正值上学年纪,又被书院退学,所以过来问问。”
“没钱,钱还不了,自己去屋里搬一张桌子走。要念书去别处,这里没夫子,教不了。”
燕戡瞪了树上的人一眼,又转头来摸摸戚昔的发。“跟他费什么口舌,等着。”
燕戡一个蹿步,踩着几根树枝就攀了上去。
戚昔眼皮子一跳,紧张道:“你慢点!”
自己那么大块头没点数。
燕戡几个呼吸间就到了那酒疯子所在的树杈。他打量了一下这跟个大鸟巢一样的地方,这里肯定有人常来,里面都被人睡得跟打磨了似的。
燕戡哼笑:“倒是个好地方。”
他拎着人的衣服,几下就带了下去。
“你是谁?我的酒,我的酒水啊!”
戚昔看着人落地,立马快步上前。
想都没想,一巴掌打在燕戡手臂。不过力道轻轻的,跟猫爪子踩了一下似的。
但不妨燕戡小题大做。
他将手上的人往地上一扔,脸一垮,委屈地双手搭上戚昔的肩膀,大脑袋在戚昔颈侧拱啊拱。
“夫郎打我,我帮忙了你还打我。”
戚昔心跳得厉害,此时见人耍赖,深吸了口气好歹驱散了这股害怕。
“行了,注意点儿。”拍了一下肩膀上的人,戚昔让他站好,自己去将地上瘫坐的人扶起来。
这人头发乱糟糟的。
刚开始躲在树上,听他声音沙哑还以为是个老人,这会儿一瞧,也就是个二三十来岁的年轻人。
“抱歉,我家这人手上没轻没重的,你没事儿吧。”
那人站起来,烦躁地拍了拍身上的灰。
一抬头见戚昔逆着光的脸,眼睛一亮。“好生俊俏,小郎君可有功名在身,可是要来书院当夫子。”
戚昔眸色淡然。
刚刚还一脸潦倒模样,现在眼里却泛着光,清澈又热切。透着一股不被世俗沾染的干净模样。
燕戡见人盯得久了,拉上戚昔的手腕就挡在自己身后。
戚昔被迫松开扶了一半的人。
隔着燕戡的肩膀只见这人摇晃了一下就站定,应是无碍。
他放心些许,道:“我没有功名,也不当夫子。只是家中孩子无书可读,特来书院问问。”
“都退学多久了,这会儿才来问。”郭桉嘀咕。
戚昔:“是,是我们失职。也是昨晚才知道这事儿的。”
“你真不是什么秀才郎?”
“不是。”
郭桉失望地一屁股往地上一坐,抱着自个儿的酒葫芦道:“这有什么好说的。”
燕戡最是看不得人这个颓废样,这人若是他手下的兵,他早冲着人踹上一脚,再拎着人训脱一层皮。哪里还能抱着酒这般喝。
他冷眼:“不说给你挂树上。”
戚昔拍了下燕戡的胳膊:“别动不动这么暴力。”
他对郭桉道:“斜沙城如我们家一般有幼子上学的不如我们一家,上私塾终归不及学院条件好。能上书院还是上书院。”
郭桉曲腿,斜着个脑袋仰头看着戚昔两人。
他眼珠子转了几圈,吊儿郎当道:“告诉你们也无妨。”
“去岁书院里学生多了,山长……也就是我郭桉本人招了几个夫子。结果那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顶替了别人名头的假货!”
“昧了我整个顺书院的钱财不说,还以我杳寂书院的名义招惹了府城的东山书院的人。呵……钱没了还得罪了那么大个书院。连在我书院夫子都不敢继续留在我这个地方。”
“至于你们那些小书生,也干脆别来了。免得以后真走到府城,报上家门就被东山书院那些憨货套这麻袋天天打。”
“一个小小书院,有如此本事。”燕戡眸光黝黑。
“呵!你这口气也大。”
“我杳寂书院只是个边城书院,放在整个定州府连个名头都排不上。东山书院虽说里面的人恶心了点,但也是定州数一数二的大书院。”
“启蒙的学生也就罢了,但凡要考学的童生、秀才将来是要往好书院爬的。谁又敢跟他们作对。”
“还不如、还不如散了算了。”郭桉说着说着眼眶泛红,声音也小了下去。
他抱着酒葫芦,闷头喝了一口。
燕戡嫌弃得不行。
戚昔低喃:“还以为真的是没银钱给夫子了才经营不下去的。”
郭桉闻言身体一僵硬。
戚昔了然,默默道:“原来也有这个原因。”
“话说这书院的山长为何是你这么个年轻人?”
“我?怎么,年轻人就做不了山长了?暂不说我好歹是个举人,这山头都是我祖辈的。”
戚昔拧眉。“这书院后头不是县令筹办出来的吗?”
“哦,后来官家经营不善,悄悄当私产卖了。”
戚昔:这也行?
燕戡歪靠在戚昔身上,眼神示意:斜沙城这个地方,没什么不行。
什么都乱糟糟的,连县官都没个正经的。
戚昔:“那你这书院还开吗?”
郭桉如临大敌,他双手撑地试图飞快爬起来,又踩到了衣摆摇摇晃晃差点摔倒。“我说了我不卖的!你强迫也没有用!”
戚昔真觉得这人变脸挺快。
与他潜意识里的书院院长差距不是一般大。
“没说要买。只是想着你这书院要能继续开下去就继续开,斜沙城的私塾毕竟是少数,还是书院能收的学生多。”
郭桉从大银杏树后探头。
“谁不想开,但我一个小小举人又有什么办法。”
戚昔抿抿唇,看向燕戡:“东山书院又是个什么书院?”
“东山书院……”燕戡嘴上念着,忽然嗤笑一声。
“就那样。”
“不是我说,你这人口气可真不小!”郭桉磨磨蹭蹭从银杏树后头出来。
燕戡懒得回应这人的话。
戚昔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快说。”
燕戡:“京都那些闲人每年会给全国的书院排个名次,印象里听见过人笑话:那前头的几个书院年年不变,但排名会变。可后边的是年年不变,跟屁.股长了钉子似的。”
“当时说这话的人好像被东山书院的打了一顿,还闹到了官府。”
戚昔明了。
郭桉眨巴眨巴眼:“这事儿你知道?”
戚昔看他脸色,问:“你是东山书院的?”
郭桉挠挠脸:“是又如何?”
“那你为何不去讲明白。”
“呵,呵呵……讲明白怕这书院更是开不下去。”说到这儿他不愿意多说了,跟驱鸟一样张开手驱赶着两人,“回去吧回去吧,别来了。”
“没了我杳寂书院,你们大不了再去找其他的。看你们也不像没钱的。”
书院的大门在眼前被关闭。
戚昔拿下挡在自己面上的大手,侧头看着燕戡。
燕戡:“如何?”
“怕是要调查一番两个书院之间的渊源。”
“好,回去就让人去。”
戚昔瞧着紧闭的大门,轻叹一声。“做两手准备吧。顺带调查一下从书院离开的那些夫子跟学生的情况。若这书院真就如此了,那也得让姐弟几个上学。”
才上到一半就不上了,这算个什么事儿。
“好。”
空手而归,戚昔都到家了还在琢磨这事儿。
燕戡休息了一上午,下午便不得闲。一直窝在书房处理军中的公务。
阿兴抱着燕小宝,后头跟着阿楮来院子里。
见到戚昔便道:“郎君,书院的事儿已经让人去查了。”
戚昔点头,从他手里接过冲着自己伸着两个小肉手的奶娃。
阿兴拍了下脑门,又道:“第一批菜该收了,那边虎啸村的农人来传了话。”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