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家吗?还是郭家?靠猜测对象有点多啊……]
[我猜是荀家。]
老张扶了扶被风吹得起飞的假发,他老老实实说道:“在对一号墓进行挖
掘以后,我们确认了一号墓墓主身份,并且确定了这片家族墓群是千年以前那支权倾一时的颍川荀氏。”
弹幕寂静了一瞬,随后和炸开了一样,直播间的人数也在疯狂上涨,几乎所有人都在质问他们竟然能够憋到现在才说。
考古队的成员露出了憨厚而朴实的微笑,一旁的记者在尬笑。
老张很没有眼力见的继续说道:“我们的挖掘受到了极大的阻拦……这片墓葬群附近是高阳村所在,村里的村民有些排外……好吧是比较排外,在得知我们要考察这片墓群后,我们险些发生了咳咳……一些械斗……”
周围的考古人员各自匆忙的进行作业,本以为这只是一片寻常魏朝墓葬,但在确定了这一片墓群属于颍川荀氏的家族墓群之后,全国各地的专家都被调集来了这里,各种高科技的仪器都被运输而来。
汉魏之际的颍川荀氏家族,实在是太过于具有传说性质。
荀彧、荀攸、荀谌、荀悦、荀安……乃至于昭武侯荀晏,这支家族在汉魏时期留下了太多的名字,也留下了太多的谜团。
“这里的墓葬群有四十多座,其中很有可能会有荀彧墓,荀攸墓……但非常可惜的是,目前探测下来,外围的墓葬都损毁得比较严重,我们花费了半年的时间进行了紧急修复,并且成立了专项组对于内圈墓葬进行了详细周密的挖掘计划……”
摄像头的镜头逐渐向下,来自两千多年以后的高科技将一切照得分毫毕现,准备了将近一年的考古队带着大大小小的仪器,穿着特殊的装备,穿过墓道站在那一扇来自千年以前的墓门前。
“六号墓的位置偏深,保存相对完好,规格近似于侯,在经过斟酌与详细鉴定以后,考古队决定打开这扇大门。”
墓门被小心的切割下来,背后的景象即使已经用微型摄像头察看过一二,仍然叫众人有些沮丧。
甬道上干干净净,前室也干干净净,只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只瓷碗,一尊做工精美的香炉,好在两件物件还算是完好无损。
[……魏初薄葬也没这样薄葬的吧?这前室里就出土了两样东西??]
[其实别说,那尊香炉太漂亮了,就这一样顶别的十件。]
[惊了,你们有没有人感觉石
门上有字?]
队里也有人注意到了,拿着毛刷小心翼翼刷去了灰尘泥土,这才看到光秃秃的石门上竟还刻着一行字。
——此中财物,君可自取,切记勿为不义之事。
读出来以后,几乎人人都惊住了。
他们考古多年,却也没见过如墓主人这般豁达的。
“世上哪有盗不了的墓?”
老张嘟囔着,他这才抬头看到了顶上那个年代久远的盗洞。
这里已经被盗过了,然而墓主人甚至早有预料,这件事情几乎让他们心中百味参杂。
整座墓清理过后竟只得器物六件,棺木被运往实验室进行开棺,然而他们此行最大的收获却并非这些。
他们在主墓室里寻得了墓主人的墓志,由此判断了墓主人的身份。
“汉万岁亭侯颍川颍阴荀君之墓……”
背面文字磨灭,却又能依稀看出是描述其人生平,几次为官,所经之战,短短几行字竟概括了那数十年的纷争与血色。
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王佐之才,千年以后也不过是留下这样一座荒冢。
失望吗?也不算很失望。满足吗?也感觉少了一些。
[只能说名士之风,表里如一,若是挖出来一堆金子珠宝,我感觉我反而会幻灭吧。]
[但这也太少了吧,而且荀氏书香门第,怎么连书简都没有?]
[……可能是太久了,都化没了?]
[也可能是被盗墓的全拿走了……]
纵使网上议论纷纷,那留下荀令留香千年美名的荀令君便是在这儿安安静静的躺了两千余年,而考古的进程也不会就此停止。
在接下来的挖掘中,考古队相继挖出了大小墓若干,其中有荀攸墓、荀采墓、荀谌墓,甚至还有荀安的衣冠冢,收获颇丰。
而这一切,也为世人揭开了这支千古家族神秘面纱的一角。
荀攸墓中出土了大量具有少数民族特色的器具,这一发现证实了他与巴蜀賨人有着密切交流的记载,此外还有几乎从未见过的武器形制,破损腐朽的蜀锦,以及大量保存相对完好的文书资料。
荀采墓中出土了保存极好的女性衣物,对研究汉魏衣着
有着很高的研究价值,另有大小五铢钱若干串,只可惜边上的账本与陪葬的一箱书籍因受潮原因,全烂成了泥。
实验室的检测加班加点,最后确定几具棺椁中的遗骨皆为颍川荀氏族人,年龄与史书所载也基本对应。
另外,在棺椁中发现了更多的证实。
几具棺椁中,分别出土了墓主人的私印与官印,以及更多的资料与器具。
荀安的衣冠冢内更是出土了她为庐江郡守的官印。
汉代从未有过妇人为郡守的先例,史书上她也只是在张辽传记中被提及——‘荀安,字明玉,善骑射,容貌娴雅,常领兵破孙吴于濡须口,远近闻名。’
“这是大发现。”
研究所的主任感慨道。
在荀攸墓的东南侧,又发现一具棺椁,在经过仔细辨认与翻阅文书后确定为荀攸长子,早逝的荀缉。
墓群中的碑文皆是端正漂亮的隶书,而荀缉墓边的碑文却显得没那么漂亮,雕刻者似乎手上无力,以至于字迹被磨平了许多,笔画间也显得有些微颤,没有那么连贯。
这本不是什么叫人注意的事,直到荀攸墓中的文书被修复了一部分,其中一份简牍上写了荀缉之事。
——子伯纠于涉城不幸被害,伤重而亡,清恒愧疚之甚,以至于病重不能起,又刻碑文以祭伯纠,吾虽悲痛,却不忍见清恒如此……
埋藏千年的密事如今展露在今人面前,令人惆怅的同时,却也讶异在史书上近似于一个凉薄的战争机器的昭武侯,竟也会为了晚辈之死而悲痛到这般地步。
那块很有可能是昭武侯亲自所刻的碑文也被妥善的保护了起来。
在数年的修复与挖掘之后,出土文书大半被修复,出乎世人预料的是,那些被谨而慎之放在棺椁之内,藏于漆盒之中的文书,大半都是家常书信与一些随笔。
战争、阴谋、死亡……这些东西贯彻了汉魏荀氏族人的一生,但在他们的坟墓之中却几乎看不大见这些,留下的只有平和与安静。
这些随笔中有记载一些对于当朝的批判与警戒,却不怎么见具体的政令。
而家书之中则更是琐碎平常。
从衣食住行到风土人情,残损的文字上依稀能够
窥见千年以前的汉魏风流,也能看到那名满天下一时的博识多闻,自巴蜀到岭南,乃至于辽东塞外,世人几乎第一次知道,那时候中原竟与岭南有着稳定的贸易往来。
而这些来自于不同人的书信中,几乎都反复提及过荀晏的病,荀攸甚至有过几句入蜀得良药的语句留下。
“昭侯可能当时确实患病了,而且患病时间较长,这也能解释他刻碑文字虚浮了,可能他当时的病已经比较严重了,”研究员解释道,“战争对身体的磨损很大,他自少年时从军,留下暗伤的可能性很大,只是可惜了……”
自数座大墓的挖掘,文书的修复之后,这场轰轰烈烈的考古项目似乎暂时告一段落了,但所有人都有些说不出来的遗憾。
史书所记载,昭武侯荀晏病逝于雒阳,虽未说他葬在哪儿,但极有可能是在洛阳附近,但在看到荀安的衣冠冢之后,诸人仍是抱着一丝希望,说不定这儿还有昭侯的墓呢?可惜他们并没有发现。
“荀氏墓群对于汉魏薄葬风俗,生活习俗等等方面都有着巨大的研究意义,是近几十年来极其巨大的考古发现,”老张说道,“但我们确实留下了一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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