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晏眨了眨眼睛,阿雨继续去准备饭食了,他便踩着小木屐跑到荀采屋门口,敲敲门。
“阿姊!”
里头没人应声,门也锁着。
[我觉得你应该进去看看。]
清之说道。
[
我也想啊。]
荀晏抱怨着,绕着屋子走了两圈,发现边上的窗户并未关紧,他费力的爬上窗沿,从缝隙里开始钻。
幸好他个子小。
等他钻进半个身子时,正好听到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他愣愣看着地上的迷你精致的小手戟,一下子有些懵住了。
话说这是钗子还是手戟来着?
[醒醒!别发呆啊!]
清之把他喊醒了。
一愣神已经失去了先机,荀采已经弯腰把小手戟捡起,神色晦涩不明的把玩在手中,她看着荀晏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平息了下来,她后退了一步。
“晏弟,快出去罢,如此成何体统,不要顽皮。”
她平静的说道。
进退两难。
荀晏第一次深深感受到这个词的含义。
他不是瞎子,虽然荀采看似平静,但屋内那系在梁上的衣带他还是看得见的。
什么场合要将衣带系在高处呢?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荀晏感觉自己手有些发软,心脏跳得很快,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不停的涌上来。
他趴在窗沿上,腹部被顶得生疼却一动也不敢动,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他深吸一口气,问道:
“阿姊何故如此?”
“大人唤我归家,不就是为了改嫁之事?”荀采垂下眼眸,“我早已立誓,此生必不会背叛阴郎,若要我改嫁,我便只能以死明志。”
“那叔父呢?安安呢?既未报养育之恩,又未行抚养之责,阿姊如何能就这般离开?”
荀晏少有的言辞激烈。
“我……”荀采的声音有些哽咽,“只能来生再报。”
“死了一了百了,徒留家人痛苦流泪,阿姊未免太过心狠。”
荀晏一边说着,一边悄咪咪企图爬进屋里。
“别进来!”
荀采反而平静了下来,她执起那把形如发簪的手戟,尖锐的那端抵在她白皙的脖颈处,一行血线顺着颈窝流下。
但若是细看,却也能发现她的手在不停的微微颤抖,远没有她面上那般平静。
“晏弟不必再劝,你若再不离去,我
只能在你面前……”
她话未说尽,但荀晏明白她的意思,一时之间害怕与委屈涌上心头,他颤抖着声音喊道:
“叔父年事已高,阿姊叫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咳咳,可有……咳……想过叔父会怎么想?”
他话到一半一口气岔了,再加上他现在的姿势太过于反人类,他顿时咳嗽个不停,一张小脸都涨红了,生理泪水让视线模糊,在一片迷蒙中他看到荀采似乎见他咳成这样,犹豫着想要上前一步。
荀晏顿时计上心头,本来咳嗽已经快要停息了,他一掐大腿,使劲继续咳,直咳出一种不久人世奄奄一息的氛围。
荀采犹豫了一会,见势不对忙上前半拖半抱把小孩从窗沿上抱进屋里。
谁知刚一落地,怀里那恹恹的像只病猫般的孩子顿时扭转了身子,意图夺走她手中的手戟。
荀采并非纯粹的柔弱女子,她幼时也曾与兄长一起习武,只是出嫁后婆家不喜女子舞刀弄剑,再加上夫君早逝,各种事情纷至沓来,终究是生疏了,但本能与意识尚在。
她下意识横起武器,匆忙间还在想着不能伤着小堂弟,她的对手就没有这么多顾虑,小孩子体型小,动作却快狠准,也不害怕被误伤,一敲一扑间直接夺走凶器,使劲往窗外一扔。
一切尘埃落定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荀晏看着自己的杰作,只想叉腰哈哈大笑,但脚下一片虚软,他迷迷糊糊转身看向了荀采,却见她一脸惊恐,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在惊恐什么呢?
荀晏想着,他这才发现自己耳边一片轰鸣,清之似乎也在喊着什么,但他听不清,思维因缺氧而运转得无比缓慢。
在陷入昏迷之前,他终于想到了。
完了。
我装咳嗽把自己咳晕了。
第15章
荀晏又做梦了。
这一次他的梦和之前的不一样,他被困在一具躯壳之中用第一视角旁观着梦境。
他浑浑噩噩的走进一个叫学校的地方,台上的先生在用奇怪的语言讲述着光怪陆离的知识,身边的人穿着怪异却别有一番美感的衣物,他们坐在椅子上。
这个世界是与现实全然不一样的世界,甚至连想象都很难想象出来这种景象,但荀晏却出奇的感到熟悉。
他看到有人笑着向他走了过来,那人脸上架着两块透明的……琉璃?
那个人熟稔的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语言。
那人见他没有反应,有些奇怪的推了推他,重复叫道:
“清之!清之!”
这个词荀晏听懂了,他蓦然睁大了双眼,身体却犹如失重般下降,柔和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不由得又眯了眼睛去适应这个光度。
[你醒啦,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啦。]
清之亲切的送来了第一声问候。
朦胧间荀晏下意识把手伸到下面,摸了摸……嗯还在。
没有变成女孩子。
“晏弟……”
熟悉的声音响起,荀晏一个激灵清醒了起来,抬眼便看见荀彧那张光风霁月的美人脸。
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美人阿兄此时正有些忧虑的看着他,而他此时还摆着一副不雅的姿势。
“晏弟可是要更衣?”
美人阿兄委婉说道,措辞很文雅,实际意思是问他是不是想要尿尿。
荀晏慢慢的把手收回来,再慢慢的挪下了枕头,慢慢的挪进了被子里,慢慢的变成了一只被子精。
让我去世吧。
他心如死灰的想着。
清之猖狂的大笑,像一个大型噪音生产设备。
荀彧说他是因为心阴不足导致肺气虚弱,气血不畅,总结就是说他虚得很,被卡了一会咳了一会把自己弄得背过气去了。
虽然荀彧贴心的没有直接讲出来,但荀晏仍然委屈得很,他分明有努力锻炼身体,小朋友干架都干不过他,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壮汉。
[年少有梦想是好事。]
清之说道,荀晏总感觉他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阿姊呢?”
他问道,嗓音有些沙哑。
荀彧顿了顿,安抚着顺了顺幼弟的毛,说道:
“阿姊安好,晏弟……做得很好。”
他本意是想要责备一下小孩冒险的举措,他还记得荀采一脸惊慌狼狈抱着昏迷过去的小孩来求救,当时他是真的感觉心跳骤停,所幸最后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一时气短昏厥过去。
长辈们看着一副狼狈六神无主,还糊着一脖子血迹的荀采,再看看两眼一闭去会周公的荀晏,又惊又后怕,一时半会都说不出话来。
可现在看看荀晏小朋友乖乖的靠在他身边,一双清澈的杏眼依赖的看着自己,他愣是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
事实证明荀彧绝对是温柔的那一挂,荀靖听闻他醒来后气势汹汹的过来,带上他的黄连大礼包。
打是打不得的,一打心疼的还是自己,加点苦药难道还加不得?
荀晏哭了,他本已经逐渐进化的味觉再一次遭受了不该承受的痛苦,而且是在美人阿兄的面前这么没面子的哭了,他哭得更加伤心了。
荀彧憋着笑给小朋友擦擦眼泪,大约也明白小孩不好意思了,安慰了几句就出了门。
然后忍不住和荀谌分享了一下。
后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小郎君怕苦怕到哭这件事,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现在荀晏要面对的是,怒气值upup的美人爹爹。
美人爹爹自从上一次被他迫害了胡须,到现在还没养出个所以然来,只唇上生出了一撇小胡子,还显得怪儒雅的,只是现在这撇小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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