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望了过去,见到陈宫领着那曹营使者站在不远处,神色惊愕。
那使者的脸色从惊愕到铁青,最后用一种深沉的眼神看着荀晏。
“怎么了这是?”
吕布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只能小声朝着陈宫问话。
陈宫面无表情说道:“使君道,要先看看太尉在将军这儿的状况。”
吕布看到那使者甚至抬袖抹了抹眼睛,他愈发迷惑,又回头看向荀晏。
荀晏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烟灰,想了想说道:“大概是看我没事,喜极而泣吧。”!
第222章
两军谈判有时候并没有想象的那般肃穆,正相反,更像是菜市场买菜。
那使者舌战群雄,与吕布的谋臣文士疯狂掰扯,漫天要价,逐渐发展成撸起袖子打上一架,充分体现了东汉文人的充沛武德。
最后他鼻青脸肿的定下谈判价格。
那是一份和谈协议。
曹操要求将南匈奴部族内迁至邺城附近,将大半个上党郡并入冀州所属。
为此他愿意承认吕布在并州的统治合法权。
击破高干以后,吕布虽得并州,却算不上名正言顺,毕竟他一个并州人没办法领并州牧。
就如那辽东公孙度在幽州再强盛嚣张,到头来也不敢请封幽州牧,只给自己编造了个所谓的平州牧出来。
在这上面曹操玩了个小心眼。
他本可以用些别的方式,但他却选择了拜陈宫为并州牧。
陈宫听罢便大怒,知晓曹操绝对是在恶心自己,当即甩袖道不愿受。
那使者也是个高冷脾气,虽说刚刚干了一架,形容不大好看,但端坐之下仍如松柏,严守要请陈宫为并州牧的底线。
陈宫一怒之下就去帐外提了人质来。
荀晏稀里糊涂的被拎了过来,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陈宫一把剑架在了脖颈上。
使者当即脸色微变,厉声道:“陈公台!我敬你乃兖州名士,休要做此狂悖之举!”
陈宫冷笑一声,“我还敬你是荆州名士,如今却是甘为曹公马前卒?”
“曹公一统乃大势所趋,此为应天顺民之行。”
使者冷冷道。
二人越吵越凶,荀晏在一旁听了会倒是摸了个清楚。
帐中数人如今反而是他最悠闲的模样,其余不是不忿便是紧张。
这一手离间……当真是怎么着都得恶心吕布一手啊。
他想了想开口道:“公台与将军情义深重,想来这州牧给谁都是差不多的,何必硬要争论呢?”
刀刃轻轻划破了脖颈薄薄的皮肤,一缕血线落下,心脏似乎一瞬间快了一些。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陈宫冷冷道。
荀晏漫不经
心的低垂着眼眸,似是对自己生死毫不关心。
僵持了一会,吕布开口道:“就这样吧。”
他一槌定音,同意了这个安排。
陈宫这才放下了手中刀刃,客客气气一如先前请荀晏坐下。
若非先前一瞬而过的杀气……
荀晏扶着小案跪坐而下,微微弯腰掩住自己略微脱力的状态。
公台啊,你是真想杀我。
抛去这些,和谈很顺利。
这是一场本不该出现的和谈,失了壶关以后,并州本该是曹操囊中之物。
吕布答应三日之后,待曹操撤兵,他便遣精兵护送太尉回去。
离去以前,使者请求与荀晏单独谈话。
被迫看着他们对线半天,荀晏已大半都是强撑着,胸肺之间愈发不适,只得歉意扭头闷咳几声,不出所料唇齿间又是那股子铁锈味。
啧,上一回发病是真伤着了啊。
使者见状愈发担忧,他想起了先前刚见着荀晏,这位素来清雅的太尉被惹得一身灰,还被那武夫拿着绳子怒喝着威胁。
“边地武夫!实乃蛮夷!”
他骂道。
荀晏感觉他应该为吕布正一下名,但实在懒得多说话,便干脆省下这份力气。
“多谢使君相救。”
他谢道。
“是太尉先对在下有救命之恩,”使者说道,“昔在江陵之时,太尉曾为我献言。”
荀晏一怔,他头晕得厉害,只是表面看不出来,努力想了想似乎略有印象。
刘姓的……荆州士人。
“先前丞相撤离江南之时,我正在州郡为说客,”使者贴心的说道,“若非太尉当日谏言要带我回来,我就得被留在那儿了!”
他说得洒脱,换作旁人大概得恼怒许久。
毕竟这事是曹操不做人,让人家当说客收服州郡,结果自己跑路的时候把人家忘在了脑后。
若非荀晏有说过一嘴,这位零陵名士就得被曹操落在了江南。
“刘君子初之名,我在豫州时便常听闻。”
荀晏笑道。
刘巴温和一笑,随后说道:“丞相已杀许攸,委屈太尉在此多
留几日,望君莫要忧思过重,还请保重自身。”
荀晏一怔,倒是没有想到曹操杀了许子远。
他不明此人性情,当时气恼之下以为定是曹操指使,如今想来,却也可能是此人自作聪明之举。
他指尖微动,半是感怀曹操大抵尚念旧情,半是在想一些旁的。
时间已是不早,几句过后侍从便开始催促,荀晏撑着起身,相送刘巴。
远方是将息未息的战火,这片土地上新埋了不少人,待得来年他们会化作白骨沉眠在土壤之中,或许多年以后再被人挖出……
刘巴在上马前回头,他与荀晏说道:“令君在五日前至军中。”
荀晏垂下眼眸,指尖微动。
果然啊……
三日后是个好天气。
阳光透过阴云洒在这片大地上,清风是北方一贯的冷冽,吹得人指尖发冷。
吕布派了人将他送回去,连带着一些此战中抓着的有名有姓的军官。
接应他的人是贾诩,年长的谋士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见他起码没缺胳膊少腿的,这才移开了视线。
“君侯能归,是万幸也。”
他说道。
荀晏叹了口气。
没有看到熟悉的人,他心中第一时间竟是松了口气。
只是还未等他走几步,他便看着不远处一人策马而来,行色匆匆。
他一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差点跳了起来,在贾诩异样的目光里连忙背过了身。
“小叔父?”
那道声音有些无奈,又不敢太过惊扰。
荀晏深吸一口气,这才僵硬的回头,只是目光仍不敢直视荀攸,他勉强笑道:“让公达见笑了。”
荀攸轻轻抱了抱他,家人的怀抱温暖而宽容,似是能够包容一切,他眨了眨眼睛,自己竟久违的感觉眼眶有些酸涩。
“文若还在等清恒呢。”
荀攸温声道,他拉了拉荀晏,没有拉动。
“伯纠之事……”荀晏艰涩的说道,“是我未尽长辈之责,不知如今……”
“此事非叔父之责,”荀攸打断了他,顿了顿才道,“他尚在涉城休养。”
荀晏乖
巧的点了点头,心下那片凝聚不散的阴云终于微微散开。
幸好……幸好……
荀攸遣人先送他去荀彧那儿,自己则与贾诩先留下交接一些后续。
待人离去之后,先前一直假装不在的贾诩才抬起头来,神色莫名的看了荀攸一眼。
“你这般骗他,当真好吗?”
他慢悠悠说道。
荀攸温和的神色一点一点收了起来,恢复了平日里内敛无华。
“清恒太过愧疚了。”他叹道。
贾诩颔首,“我自不会多言。”
荀晏在荀彧帐外做了许久心理准备,他甚至有点自暴自弃的想着自己不如别回来。
他的政治敏感度远没有几位兄长高,但也并非全然不懂。
此事虽是许攸一手导致,但究其原因却可归为许攸与他不和,致使险些丢了涉城,他甚至为高顺所俘,纵是其中再多内情,明面上也只能是那一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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