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看向院子的后门,门从外面被锁上了,如果猜测得没错,罪犯应该是从这里向山上跑去了。
秦淮简单安顿了两位伤员,带着仅剩的一位警员向后山跑去。从脚印上看,一个成年人拖拽着一个孩子踉跄跑着,应该不会走太远。
秦淮拨通了韩易的电话:“你们怎么还没赶过来?”
“车一进村就被两辆农用车给堵住了,我们下车一查看,发现满地的三角钉。我们的车胎也被扎了。之后就不知道哪跑出来三四十个小乞丐,跟野猴子似的,围着我们就是不让走,一个个往身上爬,拽也拽不掉,拽掉了再爬……还不能开//枪”,韩易停顿了很久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声“你放手!”
随即“啪”的一声,电话断了。
秦淮明白罪犯为什么把车在村外不开进来了,原来他早就埋伏好了!
秦淮毕竟不是警务人员,倒也没真正见识过各色的抗法行为。但从韩易急促的语言中他大概能想象到此刻对方处境之艰难。手机怕是已经被那群孩子砸碎了,秦淮也决定不再联系他。
循着脚印又跑了几步,一种奇怪的感觉猛然袭来,这种感觉仿佛能粘腻住秦淮的脚步。他转头看向旁边的警员:“乞丐?怎么又是乞丐?”
他更像是在自语喃喃,救人的紧迫感和心头的疑问狭路相逢,一种强烈的碰撞在胸口激荡,仿佛要在他的脑子里豁开个大口子。
听命于罪犯的孩子们,一进屋就炸得恰到好处的炸//药,面对爆炸却纹丝不动的垃圾堆……
电光火石间,他竟豁然开朗!
秦淮不容置疑地对旁边的警员说:“我们回去!”
他几乎没有给警员反应的机会,就掉头冲了回去。警员不知道他究竟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衡量片刻之后,觉得没有什么事情会比救人更重要。
于是,警员选择继续循着脚印找罪犯。只有秦淮一人匆匆赶回。
秦淮冲进院子时两位受伤的警员已经互相简单包扎了一番,秦淮询问一番,二人一直在院子里,未发现有任何异样。
秦淮绕着垃圾堆看了一圈,静静思索片刻,便发现其中暗藏玄机——看似杂乱无章的堆砌,然而每一个垃圾排列得都有其道理。大小不一的垃圾形成了一个个零部件,如同榫卯结构的塔楼层层而上。从垃圾缝隙处窥入,里侧的垃圾又恰好挡住视线。
这绝不是巧合!秦淮从不相信巧合!这里一定内藏乾坤!
可秦淮不敢贸然行动,他对榫卯结构略有了解,其独有的柔性自我矫正能力在面对外部震动时反而会更紧。
弟弟还在时,爱玩好动的孩子不知何时开始对榫卯结构产生了兴趣。秦淮为了能陪伴弟弟,也对榫卯结构略有研究。
天下之事,无外乎化整为零,聚零为整。秦淮闭上眼,在脑海中将这个垃圾堆的细节一一记录、整合,他像是在寻找阿喀琉斯的脚后跟一样寻找着这个宿命的软肋。
是的,秦淮愿意称之为宿命——因为眼前的这个塔他再熟悉不过了。它是弟弟在家中无数次拼搭过的木塔的放大版。秦淮仍记得弟弟为他拆解榫卯时眼中熠熠的光彩。
很快,秦淮睁眼,嘱咐受伤的两位警员,如果他有不测,告诉韩易,直接强行破拆,挖下去。
秦淮没有耽搁,他最终选择了一块形状奇异的废铁,小心翼翼地将它拆解开——这是一块起支撑作用的束腰报肩榫。
捋着这个线头,秦淮更加大胆起来。不多时,他便拆解出一个可通的洞口来。他不敢继续拆开了,生怕牵一发而动全身,也怕耽搁太久时间。
他借着手电的光向内探去,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就在他的目光落在地面上一块铁板上时,铁板突然被什么东西顶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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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8小时死亡游戏(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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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滴溜溜转的小眼睛恰好透过缝隙与秦淮的目光对上, 铁板下的人“妈呀”一声想要合上铁板,然而电光火石间秦淮的手臂死死挡住了铁板的缝隙,堪堪用自己的血肉阻止了铁板的闭合。
秦淮应该庆幸, 眼前与他抗衡的人只是个力气不大的孩子。秦淮几乎没有时间考虑手上的伤势,只顺势向前一轱辘, 便和那人一起钻进了洞里。
他嘴里叼着手电筒, 另外一手钳住男孩的后脖颈。对方死命抵抗,又是踢又是咬, 好在逼仄的地形帮助了手上本就有伤的秦淮, 让他足以用一个小臂从后面按住孩子两个臂膀。
对方吃痛, 嗷嗷乱叫,想咬人却又咬不到。无奈之下,那孩子尽可能用最难听的话痛骂着秦淮, 狭窄的地洞像是一口大缸,让聒噪的声音成几何倍放大。
秦淮啧了一声,说实话, 他有点讨厌这个孩子。
胳膊拧不过大腿——无论这孩子如何挣扎,最终还是被秦淮扭着推进了地洞深处。
通过狭窄的过道, 里面竟有一个房间, 秦淮警觉地推门,里面已经看不到人了。
与外面的土坯房形成鲜明对比的, 是地下房间内的整洁与现代。一台服务器机柜、十几个显示屏、几台电脑……
如果不是一路追查过来,秦淮甚至怀疑这里是个什么电信诈骗窝点。然而当他仔细看向显示器里的画面时, 一切都已明了。
画面中是几路警员仍旧被困在几个工厂的场景。联通自己去的那个工厂的画面已经黑了,秦淮又在寻找着谢隐的身影。
他没有找到。这也该是意料之内的事情。他能脱困, 谢隐也一定能。
光线充足, 秦淮才看清自己押解着的孩子究竟长什么样子, 他给孩子拍了张照片传回警队,让他们找王世佗辨认。
其实已经无需辨认,秦淮已经知道这孩子是谁了。一定是那个帮助罪犯戏耍王世佗的小乞丐。
确切地说,应该是小乞丐头子。
“他人呢?”
小乞丐一脸无所谓:“谁啊?”
秦淮也不愠,只手上稍一着力,痛得小乞丐嗷嗷直叫:“打死我吧!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
弟弟走失时,大抵就这么大吧。秦淮突然生出一丝隐忧来,自己那冰洁如玉的弟弟,会不会也在走失之后变得如此油盐不进,顽劣不堪?
愣神的功夫,小乞丐一脚踹向秦淮的小腿,秦淮几近一个踉跄,然而手上一点也没有松动。
见挣扎无望,那孩子索性来了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外面依然没有动静,支援应该还要等一会。秦淮思考着,试图寻找一个支点,撬动男孩看似坚硬的防备。
这种过早流入社会的孩子大抵是不在乎生死、金钱、法律、道德的,否则他也不会成为罪犯的帮凶。然而社会之中越是趋近于底层的群体,越是有一个维系甚至管理他们的体系。
正所谓仗义多是屠狗辈,这种维系底层社会的重要纽带就是——道义。
秦淮作为心理专家,自然是循循善诱之人。然而平和舒缓的心理疏导在极特殊情况下显然过于柔和了。响鼓要用重锤,秦淮更需要的是尽快找到罪犯和人质的下落。
时间9月12日8点45分,秦淮也不知道罪犯在已经被抄了老巢的情况下还能否遵守48小时的约定,但他知道快一分钟找到人质,就多一分钟的生机。
如果他的弟弟……
秦淮用指尖抠住了手上的伤口,让自己快速聚集精神。一想到弟弟,橡圈厌恶疗法已经无法阻止他的胡思乱想了,他需要更清晰彻骨的疼痛,才能保持冷静。
秦淮在想,如果谢隐在,他会怎么办?
谢隐一定不会柔声细语地面对这个顽劣的孩子,那他会怎么做呢……
那么一瞬间,秦淮余光瞥见的黑色显示屏里的自己,竟有了那么三分谢隐的影子——那种与他截然不同的气质,那种咬碎牙也要担千斤担还臭屁地微笑的气质。
嫉恶如仇,举重若轻……那是天生敏感忧郁的秦淮所不具备的坦然。
此刻,这种如烈火般的感染力竟然奇迹地在秦淮阴郁的生命力生根发芽,竟长出了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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