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靖愣住了,“顾婷”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她狠狠推了陈海峰一把,怒吼着问他把顾婷怎么了。地上的门撑正好硌在陈海峰的后腰上,他龇牙咧嘴地骂了一句:“废话,被老子睡死了呗!”
睡死了……脑子一片空白的苏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接下来的风刀霜剑就扑面而来了。
讲到这,苏靖异常平静,甚至毫不忌讳地将这场侵犯的细节表述出来。谢隐示意卢晓明再给她倒杯水,苏靖却淡淡一笑,拒绝了。
被侵犯之后的苏靖想要选择报警,就在她虚弱地拿起手机时,田萌萌回来了。田萌萌震惊于自己眼睛看见的一切,并果断地做了一个决定——抱住了苏靖,对她安抚起来。
不多时,苏靖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苏靖已经被一条狗链子拴住脖子,打着灯光,赤条条出现在直播镜头前了。
房间里面有只有一个苏靖并不认识的男人,事后她才知道他的名字,袁近贤,也就是本案的死者之一。
人间炼狱大抵不过如此,苏靖被侵犯,虐待,然后被用利器划上脸庞,伤口还被抹上排泄物,而这一切,都在那个罪恶的Deceiving聊天室里直播了出来。
事后,苏靖是被田萌萌领回去的。也是从那一刻起,她知道这一切罪恶的始作俑者,竟然都是田萌萌,她与陈海峰从来不是什么情侣关系,而是一种契约式的合作关系。田萌萌以她大剌剌的性格在女工之中广交朋友,定期为陈海峰的直播间提供女孩子。
这些女孩子有被胁迫的,迷晕的,恐吓的,拐骗的……在田萌萌眼里,这些女孩子就是她赚钱的工具,无一例外,哪怕是顾婷,哪怕是苏靖,哪怕是同生共死的朋友。
被迫害的方式种种,不尽相同,但最终的结局却几乎无异——一个个绚烂阳光的生命被□□践踏,跌入无尽深渊。
田萌萌告诉苏靖,她被侵犯的视频已经被保存起来了。如果苏靖不想田萌萌把视频寄回老家亲人手上,就消消停停听话,苟延残喘,不要声张。接下来的日子里,田萌萌悉心照料着苏靖,如果没有之前的残忍种种,苏靖甚至出现过一瞬的错觉,觉得田萌萌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可苏靖还有理智,她知道对方即便心有愧疚,那愧疚也不占据田萌萌罪恶内心的万分之一。
苏靖知道,田萌萌对她的照顾,是一种监视。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靖不是被锁在房间里就是被控制在田萌萌的视线之下。伤口已然溃烂感染,却得不到医治,只能简单包扎。
苏靖无奈,开始装疯卖傻,终于让田萌萌放松了警惕,她逃了出来。她逃走之后,田萌萌便开始到处散播她疯了的消息。万一苏靖日后道出真相,田萌萌也可以说她说的是疯话。
这个故事讲到这里,苏靖停了下来。谢隐的喉咙里已经尽是酸涩,谭敬民都快哭出来了。就连素来处变不惊的秦淮立在一旁,隐隐都透着一股悲怆的情绪来。
苏靖:“所以我想杀了他们,就这么简单。杀人偿命,我没什么好说的。世道欠我的,我要回来了。我欠这世道的,给你们就是。”
苏靖说到这,顿了顿:“我会老实交代一切的,但各位领导,我今天太累了,不舒服,想歇歇,行么?”
没有任何理由能够拒绝。毕竟嫌疑人已经都交代了,白纸黑字的笔录上也签了字,何必把人逼太紧呢?
谢隐一行人走出了审讯室,谭敬民和卢晓明素来要好,二人悲悯之余也难掩喜悦之情。谢隐也能理解,一个案子破了,就是一座大山挪走了,那种畅快,很难用言语来形容。
宜将剩勇追穷寇,谢隐他们赶紧开了个临时小会。把苏靖交代的关于陈海峰的情况专门派人去核实了,陈海峰自然不会认。他为人又谨慎,视频里没有他的身影出现过。不过警察们还是有信心的,早晚能找到他的破绽。
会上大家的脸色各异,但所有人都做了同样一件事,那就是偷偷瞥看沉默不语的秦淮。
这位省厅送来的大专家,大学者,第一个案子就闹了这么大个乌龙——
说好的男性,一米八,爱干净有残疾呢?
谭敬民偷偷凑到卢晓明跟前,低语:“幸亏今天韩易不在,不然说不上怎么寒碜他呢。”
卢晓明只是摇头笑笑,他比任何人都懂韩易。韩易幼稚爱玩笑,遇事脾气躁直来直去,但他不会落井下石。如果今天韩易在场,一定会一言不发的。
韩冰韵负责总结案情,她发言过后,谢隐问道:“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秦淮几乎没有给别人思考的机会,第一时间脱口而出:“不对,苏靖一定有什么事情隐瞒了我们。”
“什么意思?”
“具体的,我不知道,但我仍然觉得,她不是真凶。”
不说还好,一说就炸了锅了。大家话说得不算难听,但阴阳怪气的也不是没有。说一千道一万,汇成一句话——她不是真凶,她认什么罪呢?
就在焦灼之时,一位警员匆匆闯入会议室。
“头儿,看守所来电话……苏靖撞墙想自杀,已经送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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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夜校童谣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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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往医院的路上, 谢隐一直铁青个脸,没有说话。
车里的其他人也都是屏住了呼吸,尽可能不出任何声音, 生怕这个阎王想起自己这只小鬼。
唯有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随时可能发疯的谢头儿,秦淮非常不合时宜地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真如苏靖所说, 她杀人是为了报仇, 那她为什么还要杀许维松呢?许维松从来就没出现在苏靖的故事里。”
没有人回答他。
秦淮继续说:“同理,害他的还有陈海峰, 他为什么不杀陈海峰?”
同样, 没有人回答他。
卢晓明一边开车, 一边余光里瞥见谢隐难看的脸色。心中不禁暗暗劝道:秦老师,秦祖宗,你少说两句吧!
似乎是听到了卢晓明的祈祷, 秦淮果然没有再开口。他一路望着窗外的风景,单调乏味的城市建筑,脑子里却一直在找这个故事的漏洞。
实话说, 他也没有找到。
苏靖没有生命危险,甚至都没有陷入昏迷。谢隐拍了拍已经被吓傻了的看守所小民警, 没有一句苛责。
小伙子自然听过谢隐的名号, 紧张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谢隐摇了摇头:“我问过了,你们没有程序过错。一个人想死, 总有死法。”
尽管苏靖仍旧意识清醒,然而躺在病床上的她却开始只字不答。无论问什么, 哪怕和案情没有任何关联,她都只是摇摇头。一双空洞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对于生存的渴望, 一滩烂肉一样躺在那里。
嫌疑人虽然认罪了, 但证据链不足, 根本没法交检察院。兜兜转转又转回到原点了,谢隐坐在病房门口,本能地掏出了烟。
一个护士路过,咳嗽了一声,他又烦躁地把烟揣回了兜里。
不多时,突然一颗糖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抬头望去,秦淮站在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个角度,谢隐看见了秦淮微微冒出地胡茬,和曲线过分良好地下颌。死角也能扛得住,挺好,可能他真比我好看那么一点。谢隐接过糖,狠狠地塞进了嘴里。
薄荷味的,谢隐被一股清凉冲得脑仁直疼。短暂的刺激过后,他还真的开始清醒了起来。更主要的是,他发现没有那么想抽烟了。
卢晓明:“刚见着点亮,就又撞墙了。如果苏靖一直不开口,单凭认罪书根本不能量刑,又差在证据这了。我发现这几年当警察越当越憋屈,回回都要费这二遍事儿。”
“别胡说。”谢隐的嗓子都开始干哑了,声音粗粝,声线又不高,说不出的疲倦感来。他很想再加一句“不要证据,难不成你判谁就是谁”,但想了想,又咽回去了。
他有点累了,辩不动了。
谢隐等了很久,走廊里便是许久的沉默。其实他想让秦淮说出点什么来的,哪怕是没用的废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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