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面对秦淮,谢隐迷茫了。
这像是省厅留给谢隐的一个包装过于精美的礼物盒子, 镀着一层贵气逼人的金箔纸, 打着洋气又逼格甚高的蝴蝶结。妥妥的金玉其外, 可谢隐看不见他的内心。
他期待剥开外皮,看见一个令人动容的惊喜。但他也有所顾忌,怕细心呵护过一番,最终换来的是一场????戏谑的整蛊。
昨天秦淮那一番语惊四座的推论让他在A城警队算是彻底亮相了,这也让谢隐第一次产生了危机感。
倒不是怕核心地位被动摇的危机感。谢隐自诩顶天立地汉子一条,还不至于这么蝇营狗苟的小心眼。他的忧虑来自于一种常年作为捕猎者的敏锐与天性——说不清,道不明,但就是觉得危机四伏。
谢隐别无他法,决定先小小打压一下秦淮的气焰。
为了达到这个小小目的,平日里“早起就跟扒层皮”一样的谢隐难得的起了个大早,并未知会任何人,一人驱车赶往了案发现场。
谢隐一路上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只要秦淮给他打电话,询问今天的工作重点,他就以一位兢兢业业的警察身份,发出一声恨铁不成钢的长长叹息来。让秦淮匆匆忙忙赶到案发现场,一睹人民警察忙碌而伟岸的身姿,自此由于羞愧和崇拜,对谢隐言听计从了。
实话实说,谢隐一颗心掰不开八瓣,他有能力破案,确实在没心思在人际关系上动这种小手脚。
迫不得已,迫不得已,谢隐发现这个秦淮一出现,他整个人的节奏都被带偏了。
哪知谢隐风风火火赶到夜大的时候,4号教学楼门口,秦淮正一身运动装,和这栋楼的责任保安聊着天。
温和的朝阳洒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眼前的碎发和眼镜重叠交织,遮下一片阴影,让谢隐看不见秦淮的眼睛。在朝阳和运动装的衬托下,秦淮身上那笼罩不去的阴郁气质都变淡了,隐隐透出一股朝气来。只有嘴角那并不努力上扬的弧度告诉谢隐,那肯定是秦淮。温和礼貌,却和所有人都有着一段看不见的距离的秦淮。
谢隐暗骂,奶奶的,他真是吸血鬼,不用睡觉的么?
吸血鬼是怕阳光的,谢隐忽略了问题的本质。他大步流星走过来,完美掩饰住内心里曾经排演过的那可笑独角戏,一副霁月光风的磊落坦荡:“秦老师,起这么早?”
秦淮不自觉捋了下碎发,仿佛看出了谢隐极力隐藏的小九九,包容贴心地回答:“我住在大学城,离得近。”
也是了。直线距离少了好几公里呢。谢隐傲娇地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完美借口,舒舒坦坦地上楼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起,自己夜宿秦淮家那一晚,醒来时,秦淮也是早就起床走人了。
谢隐没问秦淮怎么知道他要再看一遍案发现场的。因为上楼时谢隐才意识到,“实在没有线索,就回到最初的地方”这个原则,还是秦淮教的。
因为案发现场在11楼,而10楼楼梯上又发现了嫌疑人衣服碎片,4号教学楼的10楼和11楼都被封锁了起来。
心理学上有一个词叫“心锚”,就是条件反射的一种。简单点讲,一个人青春年少时的燥热午后,和初恋女友共同吃了一个水蜜桃味冰淇淋,那么人生沧桑多年后,再????每每吃起水蜜桃时,心头仍会浮现出初恋的甜蜜感来。
当然,谢隐也不懂这些。这还是很久之后,秦淮作为专属家庭心理医生有一搭没一搭讲给谢隐听的。
此时此刻,谢隐在踏入11楼阴冷走廊的一瞬间,鞋底与地上沙砾摩擦出的声音,像是一把钝刀摩挲着他的脊骨。让他不自觉地就能想到那首难听到让人发指的童谣。
谢隐这才意识到,昨天痕检科只把排练室作为勘验重点了,却忽略了这些分布在走廊各个角落里的电子元件——手工制作小喇叭。
谢隐也不敢确定,这些作为播放设备的小喇叭,能否溯源到播放源。可直觉告诉谢隐,这些小喇叭不会就此沉寂无用的,它一定是完整证据链上的重要一环。
尽管现在它们看起来无足轻重。
秦淮的话恰到好处地在谢隐满脑子的迷雾中拨开一个光亮地口子。
“在早年间的许多刑事案件中,罪犯试图利用他人封建迷信地心理,将死亡责任推卸给鬼神。试图用装神弄鬼地方式来逃脱法律的制裁。到今天,科学发达,这种手法越来越少了。”
谢隐只择取了这句话中最重要的部分,“罪犯利用装神弄鬼,试图躲避法律地制裁”。
谢隐仅有的逻辑学知识浮上心头。当A可以推导B的时候,非B就一定可以推导出非A来。
罪犯装神弄鬼,是为了躲避法律制裁。那么也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为了躲避法律制裁,谁他娘的会在这个时候去做装神弄鬼的事情!
谢隐醍醐灌顶,倏然起身,转头看向秦淮:“也就是说,安装这个小喇叭的人,就是凶手!”
谢隐的兴奋像是一团火,连一旁的保安都被莫名感染,跃跃欲试地搓起手来。
秦淮点头:“嗯,这个可能性很大。”
谢隐继续着他的猜测:“凶手这么一个心思缜密的人,不可能在杀完人之后匆匆忙忙在每个角落安装播放设备,更何况这种设备是需要调试的······”
他话说半截,看向秦淮,留给对方接茬的机会。
秦淮意会:“所以,调监控,在案发之前几天来11楼的人,是有最大可能性的人。”
——
理想与现实之间的鸿沟,往往看似蜿蜒浅溪,实则浩瀚如星河。
案发当天是7月13日凌晨,星期四。夜大的监控录像7天自动覆盖。
除了7月7日凌晨,也就是上个周四,杨平和龙莉莉天雷勾地火地出现在监控画面以外,这一周来根本没有别人踏足4号楼的10层以上。
谢隐苦大仇深地看向秦淮,一言不发,眼神里却写着:“自己打自己的脸吧?说凶手不是杨平的是你,说出现在监控里的就是凶手的也是你。”
秦淮不为所动,仍旧坚持自己的观点:“凶手不可能是杨平。”
把警察破案当电视剧看的保安小刘凑了过来,憨憨地代替谢隐问话:“为啥呀?”
一旁的保安队长咳嗽了一声,小刘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向后退了一步,可仍旧兴致盎然地等待秦淮的答案。
秦淮:“两个人上楼时间1:25,下楼时间1:55。嗯,咳咳······本来就有点快,更不可能有时间在各个角落布置设备。”
小刘没心没肺地反问:“快?啥快?”
谢隐:“······”
秦淮:“······”
保安队长:“······”
监控室里死一样的寂静。半晌,秦淮才慈悲为怀地决定把大家从傻缺青年制造的尴尬中拯救出来,继续说了起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们一共拆下来十几个合成小喇叭,满满装了一纸袋。他们二人都没有背包,身上带不了这么多电子元件的。”
“所以,这些东西不是杨平和龙莉莉装的,”为了谨慎,秦淮又不得不补充一句,“当然,至少可以确定,不是这次。”
事已至此,谢隐决定不再纠结。他让凌星和学校接洽,接手监控设备,看看能不能恢复被覆盖部分的信息。又把拆下来的播放设备交给了凌星,让他看看能否找到播放源。
谢隐一刻也不敢耽搁,交代完工作便匆匆和秦淮往案发现场赶去了。
韩韵冰做事细致,在抬走尸体后,用特殊材质在地面上画出了死者和伤者轮廓,同时将重点和疑点处摆上了小旗。
一个鲜艳的小红旗模型就摆放在窗台的正中间,这里也是谢隐最大的疑虑。
他径直走到窗前。
韩韵冰测量过了,窗台高110公分。这个高度,如果放在谢隐这个身形颀长的成年男性身上,或许是可以助跑之后翻跳过去的。当然,前提是身体状态良好,没有被割腕放血,也没有□□中毒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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