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金举愕然道:“你们做什么?生魂珍贵,不得擅弄。若犯此戒,必受天诛。这是你们宗门的训诲,你们竟然敢在魂魄上做手脚……”
谭长老已经把他残余的魂魄分开,一边挑挑捡捡寻找他的地魂,一边教育他:“首先,你已经不是生魂了。你死了。人死了三魂七魄都会分离,这是个正常的过程。你的三魂七魄凝在一起,是你身为修士,动用了宗门的秘法,逆天改命才做到了这一点。”
“其次,就算你不是死鬼,是真正的生魂。”谭长老示意他看供在法坛上的剑祖令。
“剑祖令在上。清理门户没那么多道理,普通人生魂珍贵,坏蛋生魂就是俎上鱼肉,活该被宰。你师父教你寒江剑派的筑基心法时,难道不曾告诉你这个道理?”
焦金举怒道:“那你怎么就知道自己没有弄错?你拿了个木牌,就是神仙圣人了?”
谭长老嘿地一笑,说:“本座倒也不敢说自己一定不会错。这不是在剥你的魂么?找到了。”他把焦金举的地魂拽住狠狠一扯,“若是弄错了,再给你塞回去。再说,你死了,本来就要分开的,时时刻刻想着要合在一起,你不难受啊?还是想……再夺舍?”
焦金举原本就只剩下残魂,被一分为三之后,每一缕魂都变得非常稀薄。
这让焦金举变得有些迟钝。
被捏在谭长老手里的焦金举地魂也没精力跟谭长老争嘴,缓慢地看着四周,似乎还是想跑。
“谋害原时安的那把旧如意,是谁的主意?”谢青鹤隔着屏风询问。
焦金举缓缓地回忆着,慢慢地说:“娘。”
谢青鹤和谭长老都有些意外。焦夫人的口供是焦金举授意,施夫人所做。在焦金举口里,这个始作俑者又变成了施老太太。施老太太就是将施祖传承带入焦家的第一人。
“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谢青鹤问道。
“……春景嫁到原家后,胳膊肘向外。不再听命。娘……要华眉公尺,催促。春景吃里扒外,耽于男色,偏心夫家。娘很生气。要……惩戒她。”焦金举的残魂回答得磕磕绊绊,叙述也不如三魂合一时那么顺畅,“春景怀孕……脐带血……做秽物如意……教训她。”
“你娘要你教训大女儿,你就吩咐妻子,做了一把秽物如意,使外孙离魂沉睡而死,逼大女儿把你娘要的华眉公尺,从原家带回来?”谢青鹤要凿实焦金举在此事上的责任。
焦金举居然冷笑道:“你想让我……认罪。”
不等谢青鹤说话,谭长老催促,焦金举居然又接着说:“是老夫……吩咐她娘。又如何?老夫做法所害,乃老夫……精血所出。老夫杀……杀他娘……无罪。他没有娘……也没有他。杀他……也无罪。你们……断子绝……孙,无家……无后……嫉妒人伦尊重……诚为可笑!”
焦金举的道理非常强大。
大焦氏是他生的,他想杀就杀,不犯罪。原时安是大焦氏生的,他还是想杀就杀,不犯罪。
我杀我自己的女儿,我杀我自己的外孙,关你屁事?要你来多事?你不承认我身为父亲、身为外祖父的权威,是因为你们都是断子绝孙的修士,你没有女儿外孙子可以肆意利用,所以,你这是在嫉妒我对女儿的权力。
“这结巴说话真是让人一肚子火气。”谭长老一把把焦金举的地魂揉回天魂、人魂之中。
焦金举的魂魄已经不能自行粘合在一起了。如谭长老所说,他已经是个死人,三魂本就应该各自归位。从前仗着临死之前的法术修为强行糅合在一起,这会儿残魂虚弱又被强行拆散,已无力回天。
焦金举的人魂害怕得瑟瑟发抖,天魂挂着迷之微笑,地魂面无惧色,冷静地看着谭长老。
谢青鹤从焦夫人口中得知,她姐姐嫁入迁西侯府,是为了找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现在终于从焦金举处得知真相,他反而有些意外:“华眉公尺?”
这东西完全称不上什么宝物。在谢青鹤所在的时代,华眉公尺与罗经一样,是勘测风水时寻找龙脉的一种常用工具,款式各样,应有尽有。难道原家藏着的是一件不为人知的法宝?
谭长老对原家和焦家的恩怨没什么兴趣,凿实了焦金举的责任之后,重新上了一炷香。
“剑祖在上,弟子谭啾今日代行天诛,以宗门规矩清理门户。”
上完香之后,他又从供桌上取出杯珓,一连掷出三次圣杯,当即反手一剑,三魂齐灭。
反倒是焦夫人留下的一点残魂,被谭长老揉吧揉吧清洗干净,往法坛上一放,随着香炉上燃起的袅袅青烟,一起飞向了虚无处。
谢青鹤从屏风后走出来,谭长老已经收起了地上的杯珓,招呼他吃饭:“马上中午了。”
“家里姐姐还在吃药,晚辈就不打扰了。此间事了,待家姐伤势稳定下来,不日就会回到羊亭。前辈日后有事,可往羊亭县寻我。”谢青鹤抱拳施礼,“长老慈悲。”
“真人慈悲。”谭长老也不占他便宜,后世的掌教真人也是掌教,尊称一声不过分。
把慢悠悠走过来的柜上伙计惊得眼睛都睁开了。什么情况?哪儿来的真人?!
谢青鹤把带着阴阳鱼的腰带还给他,说:“多谢师兄。”
“呃,没事。”小伙计回头偷瞄了谭长老一眼,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对。
谭长老跟着送到了门外,小伙计则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鬼使神差地开始检查手里的腰带。
他摸着摸着,发现这要腰带上居然插了几根大夫治病用的银针。这让小伙计大为光火。小爷好心好意把腰带借给你,你居然给我插几根针,干什么?想偷袭暗害我吗?!
谭长老把谢青鹤送走之后,眼看着谢青鹤越走越远,他才转身回来。
“小鱼。”谭长老叫了一声,叫柜上小伙计失魂落魄的盯着那条腰带,“小鱼?!”
小伙计哎了一声,这才从痴迷中惊醒过来:“长老,什么事儿?”
“准备吃午饭了。你在看什么?这不是你借给蒋那个……先生的腰带吗?怎么了?”谢青鹤的身份来历也不能大肆宣扬,谭长老指代他的时候还磕巴了一下,走到了柜台前,“有什么问题?”
小伙计明显觉得谭长老两眼冒金光,好像知道出了什么好事。
“弟子在腰带上画了一个咒文,用同色丝线沾染浸泡纯阳朱砂之后,缝在了内侧。刚才拿到腰带发现里面撇了两根银针,还以为是那臭小子想害我……抽针的时候,觉得腰带上纯阳炁动,就仔细看了一下……这两根针好像是把弟子画的天星图改动了位置……”
最让小伙计想不通的点是:“他改的位置明明与古籍记载中略有偏差,为何师门典籍中写得不对,他改的反倒对了。难道他比知宝洞的秘本还高深高明?”
谭长老没有看他的腰带,问道:“是天星图?”
小伙计点点头。
“星辰位置一直都在发生改变,古籍里记载的天星位置与今世的天星位置本来就不一样。你天天读死书,半点不懂得变通,难怪被发配到这个鬼地方来!”谭长老挥挥手,“快去做饭了。”
小伙计悻悻地说:“您不也被发配到这里来了?”
谭长老美滋滋地说:“本座啊,马上就要立大功,回山上清修去咯。”他乜了小伙计一眼,“你还不好好拍本座的马屁,把本座伺候高兴了,带你一起回山。”
小伙计明显不大感兴趣:“那您今天没饭吃了。弟子不想回山!”
谭长老马上改了口:“把本座伺候高兴了,不带你回山。”
小伙计这才放下腰带从柜上出来:“吃火锅,高兴吗?”
谭长老很好伺候:“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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