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歉堂稍微松了一口气,看着倪豹还在流血的手掌,道:“你……你的伤口很深,要不然……先包扎一下罢。”
倪豹却不在乎这些小伤,道:“我今日救下你们,不是因着我信任你们。”
刘非一笑,道:“是因着大当家,心有怀疑。”
倪豹沉默了片刻,似乎被刘非说中了。
刘非缓缓的道:“府署与水砦,各自抓住了人质,按理来说,交换人质是最简单的法子,而现在,偏偏这个最简单的法子不可行,这说明……不是府署,就是水砦,出现了叛徒,从中作梗,想要扰乱谈判,一旦府署与水砦两败俱伤,他才有机可乘。”
倪豹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他刚刚看到府署的回信,的确十足生气,但那也只是一时气愤,吓唬吓唬刘非,倪豹绝不会做出如此冲动之事。
倪豹沙哑的道:“光说不练,眼下局面,你以为该当如何?”
刘非眯起眼目,道:“其实也容易,既然不知是水砦还是府署出现了问题,干脆,我们便不要通过水砦和府署,不就行了?”
倪豹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刘非道:“我重新手书一封,劳烦大当家亲自动身,将手书秘密递出。”
倪豹冷笑道:“我?你们府署若是使诈,布下天罗地网等我,我该如何?”
刘非道:“大当家多虑了,如今非在你们手上,也无法与府署通信,如何叫他们布下天罗地网?再者,大当家可是赵河的蛟龙,真正的地头蛇,这赵河还有人比你熟悉么?”
倪豹道:“你以为夸我两句,我便飘飘然了?”
刘非笑道:“要不然,让赵先生也夸你两句?”
倪豹:“……”
赵歉堂连忙道:“我我我……我夸我夸!大当家你……你……”
倪豹翻了个白眼,道:“你住口罢,等你夸完,天都亮了。”
赵歉堂抿着嘴唇,有些委屈。
刘非当即再次写下手书,和上次的手书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交给倪豹道:“大当家不要直接将手书交给陛下。”
“为何?”倪豹道。
刘非道:“若是府署出现了叛徒,陛下身边一定放了暗线,大当家一旦接近陛下,必然打草惊蛇,届时得不偿失。”
倪豹蹙眉道:“那我要将书信交给何人?”
刘非似乎早就想好了人选,道:“刘离。”
倪豹道:“刘离,何许人也?”
刘非道:“乃是非的兄长,与非生得一模一样。刘离沉稳细致,你将手书交给刘离,他自会处理。”
倪豹反复确认道:“刘离,可是可信之人?”
“自然,”刘非笃定的道:“如同非一般可信。”
倪豹挑眉道:“那也不是那么可信。”
刘非:“……”
趁着夜色,倪豹拿了书信,悄然的离开了水砦,只他一个人,身边谁也不带,乘着一条小船,飞快的穿梭在赵河之上,往赵河府署而去。
府署笼罩在夜色之中,因着太宰和赵歉堂被掳劫的缘故,整个府署都陷入阴郁之中,几乎没有人敢高声喧哗,连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
刘离还未歇息,坐在案几之前,眯着眼睛似乎正在思量甚么。
影子的藏身之处,舆图之下的宣纸上,分明写了“梁任之”三个字,只是后面的字迹还未看清,便被突然杀来的梁任之抢走了。
难道……
刘离沉思着,梁任之和影子是一伙的?
“不可能……”刘离摇摇头,似乎否定了这个猜想,梁任之虽在刺客袭击来的一刹那,对刘非动了杀心,但其余之时,并没有甚么不妥之处,看那样子,是临时起了杀心。
嘭!
刘离手掌握拳,狠狠砸在案几之上,一想到刘非差点被刺客刺杀,刘离的眼中便满是狠戾……
吱呀——
户牖轻轻动了一下。
“谁!”刘离戒备,快速抽出藏在案几之下的短剑。
倪豹一身黑衣,从户牖钻入,大大方方的站定在刘离面前,上下审视着刘离,道:“果然生得一模一样,刘非没有骗我。”
刘离眼眸一动,道:“刘非?你见过刘非?”
倪豹十足自豪的道:“何止是见过,就是老子绑的他!”
刘离眯起眼目,戒备的道:“你是水匪的头子?”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倪豹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倪豹!”
刘离却冷笑一声,道:“不是倪狗蛋么?”
“你!”倪豹气的指着刘离,道:“你果真与刘非一模一样,不愧是亲兄弟,便是连嘴巴,也一样狠毒!”
刘离道:“是刘非让你来的?”
倪豹将手书从怀中掏出来,扔在刘离面前,道:“自己看罢,刘非的笔记,你是做大哥的,合该识得。”
刘离快速拆开手书,吐息都变得急促了一些,轻声道:“是刘非的笔记。”
刘离浏览过一遍,蹙眉道:“水匪同意交换人质?没有要一万万钱?”
“一万万钱?”倪豹吃了一惊,反问道:“甚么一万万钱?”
刘离将仇亢禀报,水匪扬言要求一万万钱的事情说了一遍,倪豹否认道:“绝无此时!怎么可能!我倪豹哪里是为了财币,不顾兄弟性命之人!?”
刘离眯起眼目,道:“你想交换人质,被府署拒绝,府署想要交换人质,却接到了水匪一万万钱的漫天要价……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倪豹道:“刘非说,水砦和府署之中,或许出现了叛徒。”
刘离道:“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倪豹道:“那我的兄弟如何是好!我要救水砦的兄弟们!”
刘离看向倪豹,道:“你放心,只要你不伤害刘非,我便可以保证,你水砦的兄弟,一根头发丝都不少,但是……”
刘离话锋一转,道:“倘或你敢伤害刘非分毫,我便将你那些兄弟,抽筋、拔舌、扒皮、剁骨!”
倪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道:“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刘离幽幽的道。
刘离又道:“还有。”
“还有甚么?”倪豹总觉得,与刘离说话很危险,如果说刘非是“狡诈”,那刘离则是又“狡诈”,又“阴狠”,比刘非更多了一层危险。
刘离道:“我想问问你,火耗钱税之事。”
“火耗?”倪豹一脸迷茫:“火耗怎么了?”
刘离眯眼道:“你们水匪,可有敲诈府署,逼迫府署将火耗钱税拿出来,进贡于水砦?”
“你疯了罢?”倪豹笑起来,道:“我们是贼啊,府署是官!是啊,混不下去的贼,都会拿出孝敬来,进贡给当地的府署,请求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我们水砦可不一样,才不屑与这些贪官污吏为伍!你说反了罢,哪里有官孝敬贼的?”
刘离的眼神更加狠戾,道:“你确定?”
倪豹严肃起来,道:“确定,我若是贪污一分火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刘离点点头,道:“你可以走了。”
倪豹道:“去何处?”
刘离道:“回去殷勤的侍奉刘非,他若是有半丝不好,我定叫你的兄弟们,缺胳膊少腿……有事我会寻你的。”
倪豹:“……”我是来送信的,怎么变成小弟了?
倪豹离开之后,刘离立刻起身离开屋舍,避开所有的守卫,悄无声息的来到梁错下榻的正房。
吱呀——
刘离没有敲门,推门而入。
“何人?”梁错没有燕歇,看到刘离走进来,屋舍昏暗,一时有些晃神,立刻站起身来,激动的道:“刘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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