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错幽幽的道:“蒲长风的确是朕信任之人无疑,但那是曾经……他离开梁地日久,一直佣兵在方国,难保不会发生甚么,朕……也是只是想试一试他。”
刘非笑道:“陛下还真是平等的怀疑每一个人。”
方国国君亲自引路,请梁错和刘非等人入席。
“陛下,请!太宰,请!”兹丕谦恭至极。
众人步入宴席,方国羣臣起身作礼,为首的便是方国大司徒。
站在后面的晁青云突然动了一下,面色有异,双手狠狠攥拳。
梁翕之惊讶的道:“怎么了?”
晁青云嗓音沙哑的道:“是他……”
“你认识他?”梁翕之奇怪,方国的大司徒?
方国的大司徒看起来白发苍苍,没有八十也有七十的模样,在这个年代算是长寿的,而且保养的极好,穿戴奢华,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之人。
晁青云沙哑的道:“构陷我家之人,化成灰我也识得!”
众人都有些吃惊,晁青云一家本是衣食无忧的豪绅,却遭人构陷,但那人合该是北梁之人才是。
蒲长风低声道:“大司徒的确是大梁人士,听说是举家迁徙,来到方国,用大量的财币买了官,这几年在方国如鱼得水。”
原是如此,没想到在此处竟碰到了晁青云的仇人。
晁青云深吸了两口气,道:“陛下与太宰放心,臣不会坏事。”
大司徒迎上来,显然不记得晁青云这么一号人物,笑哈哈的道:“老臣拜见陛下——”
刘非挑眉,阴阳怪气活脱脱一个奸臣,道:“大司徒,你身为方国的掌官,昨日陛下亲临,连你们的国君都前来迎接,却不见你的踪影,大司徒不会是托大,故意给陛下脸子看罢?”
大司徒一愣,吓得咕咚跪在地上,道:“老臣不敢!老臣不敢啊!昨日……昨日老臣卧病在榻,实在不敢将病气过给陛下,所以才斗胆未曾迎接,还请陛下开恩!开恩啊!”
梁错知晓刘非是想要给晁青云出气,道:“卧病?可是朕见你气色不错?怎么,一日便大好了?大司徒还真老当益壮啊。”
大司徒吓得战战兢兢,不知为何被梁错与刘非针对,只能跪在地上磕头。
方国的国君一看便是唯唯诺诺之人,也不帮大司徒辩解,反而道:“是啊大司徒,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能怠慢陛下呢?”
大司徒竟抽空瞪了一眼方国国君,果然如同蒲长风所说,方国都在大司徒一党的掌控之中,国君便是个摆设,因此大司徒根本不把国君放在眼里,竟还敢瞪人。
刘非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听说,有一种病是富贵病,平日里养尊处优多了,自然会病倒,但很巧,陛下专门会治这种病,等一会子大司徒便不要入座了,站在旁边奉酒,活动活动筋骨,富贵病自然而然便没了,是么?”
梁错笑道:“刘卿所言甚是。”
大司徒脸色红了青青了红,仿佛变成了红绿灯,堂堂一个大司徒,方国的掌官,类似于刘非在大梁的地位,竟要站着奉酒,这是奴隶与寺人才做的活计,脸皮都丢干净了。
但大司徒不敢执拗,唯唯诺诺的道:“是是……多谢陛下恩典,多谢太宰恩典。”
方国国君笑道:“陛下,太宰快入席罢,别被一个老东西扫了雅兴!”
众人入席,方国国君立刻亲手奉上精致奢华的礼盒,道:“陛下,这是臣精心挑选的贽敬之礼,乃是我方国最好的美玉。”
说完,又捧上一个礼盒,送到刘非面前,道:“太宰,臣也有美玉,相送太宰,还请笑纳。”
梁错满不在意的打开锦盒,果然是美玉,但这些子俗物根本无法入梁错的眼目。
刘非顺手打开锦盒,嘎达一声,盒盖落下,盒中却不是甚么美玉,而是……
一领乌黑色的衣袍!
衣袍上用金粉提了一行小字——心悦君兮君不知。
刘非蹙眉道:“这是……燕太宰的衣裳。”
梁错立刻拍案而起,将刘非戒备的拉到身后护住,抽出佩剑一挑那黑衣。
啪——
黑衣掉在地上,果然是那日乔乌衣进入赵宫所穿的黑衣斗篷,一模一样,只不过上面多加了一行表达爱慕的诗句而已。
梁错震怒道:“兹丕公,这是怎么回事?”
方国国君吓得跪在地上,翻找着锦盒,盒中只有那么一件乌衣,压根儿不见甚么美玉,他虽带着金面具,却发出嚎啕大哭的声音,道:“哎呀!我的宝玉!玉呢!何人如此狂妄,竟把我的玉偷走了……这这这……陛下明鉴,臣不知情啊!”
梁错冷声道:“燕太宰的衣袍,都混到你的贽敬之中了,还说不知情?”
方国国君磕头道:“臣当真不知,不知是怎么回事,陛下开恩,开恩啊!”
梁错道:“立刻派兵搜查,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个乔乌衣给朕抓住。”
“是!是!”方国国君连连应声,道:“臣这就去,这就去!”
梁错眼神中闪烁着狠戾的神色,“唰唰”两下,便将那黑色的衣袍划的粉碎,手腕一转,挽了一个剑花,“哆!”一声将佩剑扎在稀烂的乌衣之上。
衣裳烂七八糟,已然成了破布,哪里还能看到上面的劲风字迹,根本无从分辨。
刘非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摇摇头,道:“乔乌衣果然是有钱人,大手笔,这上面的金粉,怕是十足的纯金,成色不错。”
梁错道:“刘卿莫不是觉得可惜了?”
刘非自然是觉得那些金粉可惜,若是刮下来,或许是一笔不小心的收成。
口上却道:“臣只是觉得,若是留下这乌衣,兴许能从中查出甚么端倪。”
梁错冷冷的瞥了一眼地上稀烂的乌衣,道:“碍眼。”
好端端一场神酿节,便如此戛然而止,梁错自是甚么心情都没有了,拉着刘非一道离开了燕饮,回到会盟大营去。
蒲长风派兵护送众人回到会盟大营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仿佛一条尾巴一样,跟着赵舒行一路往先走。
赵舒行来到下榻的营帐门口,脚步一顿,蒲长风跟得太近,险些撞到了赵舒行。
赵舒行回头道:“蒲将军,孤要回去歇息,你还要跟着么?”
蒲长风脸色略微有些为难,随即坚定的道:“卑将敬慕北宁侯的仁义,不知可否与北宁侯促膝长谈?”
赵舒行一阵头疼,道:“促膝长谈?谈甚么?”
蒲长风连忙道:“兵法!听说侯爷虽只是文臣,但用兵如神,卑将敬仰已久,今日得此机会,定然要向北宁侯多多讨教。”
“罢了。”赵舒行道:“蒲将军请进罢。”
蒲长风跟着赵舒行进了营帐,赵舒行对伺候的寺人说了两句话,寺人退下,很快折返回来,竟端来了好些热水,全都灌入木桶之中,一时间营帐雾气袅袅。
蒲长风惊讶的道:“侯爷你这是……”
赵舒行笃定的道:“沐浴。”
蒲长风更是惊讶,赵舒行道:“有何不可?孤生在南方,气候湿润,不适应方国的尘土,想要沐浴洗尘,有何不可?”
“这……这……”蒲长风有些犹豫。
哗啦!
赵舒行已然退下外袍,蒲长风吓得垂着头,道:“侯爷沐浴,那卑将先告退了!”
他说着,大步冲出营帐,跑得飞快……
梁错带刘非回了会盟的御营大帐,道:“你今日便歇在此处,谁知那个阴魂不散的乔乌衣又会生出甚么事端。”
他说罢,冷笑道:“送衣裳?甚么好东西,也敢腆着脸送出去,也不看看你会不会收。”
刘非挑眉,梁错这个模样,活脱脱一只狂吠生气的小狼狗,鼻息恨不能喷气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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