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错看了两眼矿场图略,画得的确很是巧妙,比之宫中的司空,也可谓是半斤八两,甚至还有超过。
此次南巡盛典,梁错便是要挖掘这样的人才,赵歉堂十足符合条件,只不过……他可是刘非的青梅竹马!
紫川山没有太多的名士,若是梁错一个都看不上,传出去岂不是被其他地方的官员笑话,于是紫川山的官员不遗余力的道:“赵歉堂,快,还不为陛下讲解一下矿场图略?”
“是。”赵歉堂上前,开始讲解图略,从挖矿、开矿,到收课,全都井井有条。
赵歉堂道:“今日矿场正在开矿,若是陛下有兴致,草民可为陛下导路,亲自前往矿场一看。”
梁错的确要去矿场走一走,毕竟都到了地方,自然要去亲眼看看,便道:“带路罢。”
“敬诺,陛下。”
一行人从府署出来,便往紫川山矿场而去。
一路上山,走上梳子一般的小路,四面开阔起来,很快便进入一个空场,这便是矿场了,矿场的四周是作业的高山,挖出了许多矿洞,矿场的一角是收课官房,挖出来的成品,经过加工,最后会经过官方,有官吏清点,上单,一一记录下来,最后再装箱运送。
矿场中工匠们忙碌着,跟没有注意到他们,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快看,是北宁侯!”
“北宁侯?”
“真的是北宁侯?”
最先被认出来的,并非是梁错,也并非是刘非,竟然是北宁侯找赵舒行。
“侯爷!”
“拜见侯爷——”
“是侯爷,拜见侯爷……”
矿场中许多的矿工,大抵三分之二,纷纷跪在地上,对着赵舒行叩拜。
饶是赵舒行本人,也吃了一惊,惊讶的看向四周。
梁错眯了眯眼目,面色虽然如常,但心窍里不太欢心,毕竟自己这个天子在这里,矿工们却只认得北宁侯,只跪拜北宁侯,这成甚么模样?
官员们也慌了,赶紧呵斥道:“陛下在此,快!拜见陛下!”
矿工们似乎这才发现梁错的存在,又开始跪拜梁错,但跪拜的诚意显然没有方才深,只是按照规矩,跪在地上山呼。
赵歉堂拱手道:“陛下有所不知,其实在这个矿场中作业的矿工,一多半都是南方来的移民,因而他们只识得北宁侯,而并未见过陛下,请陛下勿怪。”
梁错蹙眉道:“移民?”
“正是。”赵歉堂道:“紫川山开矿,一时调不到如此多的矿工,起初是从差役征调的劳役,但这些劳役的数量有限,便又征调了一批南地的移民。”
开矿作业一类的事情,都会征调劳役,这件事情司理署最清楚。
所谓的劳役,其实就是圄犴中关押的囚犯,不至死的囚犯可以通过做工提前释放,所以很多劳役都希望出来做工,可以早日还家。
但紫川山的矿产巨大,这附近的劳役根本无法满足开矿的需求,所以紫川山的官员请求征调劳役,而这个时候,恰好南赵改革。
南赵并入大梁之后,有许多地方需要改革,但凡变更制度,便会牵扯到移民。有的南赵百姓是自愿移民,而有的地方,是集体移民,紫川山需要大梁的劳动力,便接纳了一部分移民。
这些移民来自于南赵,自然识得大名鼎鼎的北宁侯,他们离开家乡已久,思乡情切,加之赵舒行仁义之名远播,大家或多或少都受过赵舒行的恩惠,如今在异乡见到赵舒行,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自然感慨万千。
梁错轻笑了一声,但笑意并未达到眼底,道:“朕岂是不能容人之辈?这些南地移民千山万水来到紫川山,为大梁作业开矿,朕心中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呢?”
紫川山的官员赶紧拍马屁,道:“陛下英明!陛下仁宥!实乃是我百姓之幸事啊!”
梁错虽嘴上这么说,但心底里还是不欢心的,凉飕飕的道:“天色不早了,不要耽误时辰,快些进矿洞考察罢。”
“是是!陛下请,这面请。”
紫川山的官员,并着赵歉堂,引导着众人进入矿洞,虽提前知道梁错要来考察,已然将矿洞打扫干净,又拓宽加固,但矿洞终究是矿洞,还是简陋逼仄。
紫川山的官员道:“都静一静!静一静!放下手头的作业,都来拜见陛下!”
矿洞中的矿工头领赶紧走过来,点头哈腰的道:“拜见陛下。”
紫川山的官员道:“今日陛下考察,你在前面引路,好好儿的为陛下讲解一番。”
“是是!”那矿工头子道:“小人定竭尽全力,为陛下讲解!”
矿洞里土大,洒了许多水,地上又泥泞,刘非才走了几步,便咳嗽起来,梁错驻足道:“刘卿若是身子不适,出去等也是一样的。”
刘非并非是个娇气之人,但这里幽暗潮湿,烟土也很大,呛得咳嗽不说,皮肤还泛起阵阵的刺痛瘙痒,显然是过敏之症。
刘离知道他的体质,如今正是秋日,容易过敏的季节,这里又如此鄙陋,灰尘与潮湿都容易引发过敏,便道:“我扶你出去罢。”
刘非也没逞强,点点头。
于是刘离扶着刘非离开矿洞,到矿场的收课官房里小坐,等着梁错等人出来。
闲等着十足无聊,刘非用手支着额角,有些子昏昏欲睡,这样的困倦无法阻挡,慢慢将刘非吞噬,是预示之梦的感觉。
刘非头一歪,陷入了沉睡,旁边刘离一看便知怎么回事,托住歪倒的刘非,将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潮湿的水渍搅拌着肮脏的尘土,地面变得泥泞起来,四周昏暗又幽深,土石的墙壁上插着简陋的火把。】
“这里是矿洞……?”
刘非分明已然离开了矿洞,一转眼,竟然被预示之梦又带入了矿洞之中。
前面光火攒动,是梁错等人,还在考察着矿洞。
【突然,旷工头子脸色狰狞,面露狠戾,猛地敲击在一处木桩之上。】
【轰——!!】
【木桩本就有裂痕,斯时断裂,矿洞天摇地动,不堪重负,土石碎屑倾盆而下。】
【“暴君!!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轰隆——】
刘非的梦境随着一声巨响,变得一片黑暗。
“嗬!”刘非猛地睁开眼目。
“怎么了?”刘离见他突然惊醒,道:“做噩梦了?”
刘非转头望向矿洞,因着堪堪醒来,眼神还未有焦距,下意识站起身来,冲出收课官房,往矿洞跑去。
“刘非!”刘离大喊一声,也追了上去:“怎么回事?”
刘非一面跑一面喊道:“有人要毁矿洞!”
矿洞里面,除了梁错和一行官员之外,还有许多的劳役和移民,数量根本数不胜数,没有千人,也有百人,一旦矿洞坍塌,那将会是巨大的事故。
刘非冲到矿洞门口,对刘离道:“以防万一,你去疏散人群。”
刘离一把抓住刘非,道:“你不能进去。”
刘非却道:“来不及了,快去!”
刘非甩开刘离的桎梏,一头扎入矿洞,刘离死死咬住嘴唇,犹豫了一下,立刻转头对留在矿洞外面的梁饬与梁多弼道:“疏散人群,让大家都去开阔之地。”
梁多弼一脸迷茫,道:“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梁饬眯起眼目,果决的道:“别问那么多,走。”
刘非冲入矿洞,一路往里扎去,沿途看到了许多矿工,都还在作业,完全不知坍塌即将来临。
踏踏踏——
顾不得泥土,顾不得尘烟,刘非快速往里跑去,终于见到前方的火光,是梁错!刘非甚至听到了官员的谄媚之声。
还有那个矿工头子,将自己异样的脸色掩藏在昏暗之下,用身体挡住那根被做了手脚的木桩。
“刘非?”梁错转头去看,奇怪的道:“你怎么进来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