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到底还是伸手把他抱起来了。不过这会儿,就低上许多了。
他把两人都抱到廊下,一边一个排排放好,道:“别闹腾,一会儿吃饭了。”
有爹爹在,两小只可不会再闹腾了,都乖乖点头。
梁川正要进屋,忽听得外头一道声音传来,“娃娃哪是能这么拎的?”
院子里的人都瞧了过去。
外头的人是刘美花。
刘美花提着一个篮子,正停在院子外面,探着头往里看呢。
梁川叫了声娘,又道:“没事,他俩皮实。”
“就是皮实也不能这么拎啊。”刘美花推门进来,把篮子放在桌上,“娃娃还小,胳膊腿都还没长好呢,扯着扯着,不得给扯折了?”
这隔了辈的,到底就是不一样。
刘美花年轻的时候,那脾气更是暴,像是梁田跟毛毛寒寒差不多大、开始能闹腾的时候,刘美花拧着他耳朵能转一个圈儿,哪管什么折不折的。
陈小幺跑到篮子旁边,揭开上头的布,瞧见里头是一大碗豆花儿和一大盆炒饭,还是热乎的呢。
“刚在棚子里,听王家的柱子说你回来了,我就过来瞧瞧。”刘美花说,“咋样,这回没啥事儿吧?”
说的是梁川出去帮着运货的事儿。
当年,他在京中同郑鹊结识,虽是婉拒了对方让他留下来为隆丰镖局做事的好意,可郑鹊赶到城门送行时说的那番话,他却有细细考量过。
两年过去,隆丰镖局正式在北边儿设立起了分局,地方选的就是他们后头这座州城。
郑鹊也按旧诺,给梁川来了信。
如今,梁川是每隔上两三个月,便要往北面的州城里去一次。带着押两趟货,银钱结的也快。
这一片儿本来就多是山路,山里头的路七万八拐的,不好走是一回事,时常有山匪出,也很是令人头疼。郑鹊在信里说了,要是有兄弟帮忙看着,北面的生意,他也能多放一层心。
因着梁川三不五时要往州城跑跑,如今,家里那两亩田,基本都归了梁田在弄。
住在村里头,就难有啥秘密。这么一来二去的,大家伙儿也都晓得了,如今川哥儿不下田了,是因着在北面的州城里有了个新活儿,赚的还比王大在镇上摆弄算盘珠子还多。
自然是不少眼馋的,还有打听门路的。可一细打听,问是啥活儿?等晓得了就打那条曾经遭过匪的山路上来来回回的押货,说不准还得遇匪什么的,又一个个的打消了念头了。
都明白,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来的。
梁川每回去,少则三五天,多的也不过七八天。
像是这回过了九天才回来的,还是头一回。
那运镖到底是个危险活儿,虽说他以前在山上老林子里打猎时就不简单,但一个近一个远,心里还是觉得不一样。
“没啥事儿。”梁川说,“这回货多。”
刘美花就没多问了,反正问了也碍不住梁川什么。她搓了搓手,转向毛毛和寒寒,笑眯眯的:“来,毛毛、寒寒,给奶奶抱抱。”
两小只乖乖的给抱。
刘美花抱了一个又换另一个,脸上都要笑出褶子来,“哎哟,又重了。”
没说两句话,便到了饭点儿了。
因着刘美花拎了一篮子的豆花和炒饭过来,不必再去棚子里,梁川就进了屋里,把桌子搬了出来,预备就在院子里吃。
两个娃娃跟在后头,一人手里搬着一个小凳子,排排放在桌子的一边。
这炒饭那是茶棚子里做了要卖的,自然比一般屋里自家炒的要丰盛上不少。是用猪油炒的,还混了肉沫、菌子和野菜碎,闻着喷喷香。
刘美花晓得梁川回来了,舀的分量也多,倒是也不用另外再加炒几个菜。
三个大人并着两个小娃娃,一起围坐了一桌。
跟娃娃一起吃饭,那大人就少不得要操心。寒寒还好些,已经晓得自个儿拿着勺一口一口吃了,但毛毛一到吃饭,那简直是和稀泥的,光见吞了,却不见嚼,吃着吃着像是要睡着似的,叫人闹心。
你说这都是一个阿爹生出来的,还是双胞胎,咋就能差这么大?
一顿饭的时间,刘美花光盯着毛毛去了。
吃完了饭,刘美花得把两个大碗洗干净了拿回去,就先进了灶屋。
梁川收拾好了桌子椅子,出来一瞧,就瞧见廊下放着的木凳子前,正并排围着三个脑袋。
一大两小,正围着他方才从外头背回来的包袱摸摸寻寻呢。
梁川每回从州城回来,那定是要给家里人带东西的。有时候只是些小玩意儿,有时候又是新鲜样式的布匹、绸缎一类,拿去给大人孩子裁新衣。
带啥一般就是看这回运货去了哪。
梁川就看着三个人一起摸啊摸,先摸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
盒子一打开,里头躺了条淡青色的发带儿,瞧着是府城里男郎们时兴的样式。
两小只现在头毛还短短的、毛茸茸呢,自然是用不上这个,就是用上了,也扎不起来几缕。梁重雪机灵的很,一双小胖手举着那条发带儿,递给陈小幺,“阿爹,给你的!”
陈小幺欢欢喜喜的连着盒子一起拿过来,抱在怀里看了一通。
两个小的又继续摸。
陈小幺跟着探头看。
又摸出来一个布绢儿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瞧,是个玉镯。
那玉镯凉凉滑滑的,瞅着可漂亮了,三个人都喜欢,但两小只挨个的把小短手往里面伸,却没一个戴的上的。
大了一圈儿。
看来又是阿爹的了。
陈小幺又笑眯眯的抱进怀里。
两小只继续摸啊摸,这回,则是摸出来一个木头雕的玩偶,还没等看清呢,陈小幺就眼睛一亮,连忙拿过来,“也是给小幺的!”
小幺可是看清楚了,这个也是照着小幺做的!和以前那个兔子头的,恰好是一对儿。
梁重雪呆了。
他瞅着阿爹怀里都抱着三样了,可自己和弟弟还一个都没有,急的跳脚,小短腿一蹦一跳的,要去抓陈小幺怀里的,“怎么阿爹一个人能有三个呀!”
陈小幺抱着一堆东西,笑的得意洋洋的。
三个怎么啦?你们还在阿爹肚子里面的时候,小幺连糖人儿都能一个人吃三只呢!
“毛毛的呢?”
“寒寒的呢?”
两小只一叠声的问。
“在这。”
三人一齐转过头,一大两小,眼睛都是一样的圆溜溜。
就见梁川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了他们后头,长臂一伸,从旁边又捞出个小包袱出来。
这包袱一抖开,大家就见到了里头的东西。
是几本带图画儿的书,和一把小木剑、一柄小木弓。
书都是崭新的,小木剑和小木弓也十分精巧,不过陈小幺小臂长短,瞅着是用榉木做的,还细细的打磨光滑了边缘。
这摆明了就是给毛毛寒寒的了。
两个娃娃顿时不闹腾了,高高兴兴的摆弄起了包袱里的小玩具来。
梁川在两个头上各揉了一把,又把陈小幺拉起来。
陈小幺怀里东西满满的,都快兜不住了,要粱川帮他拿。
梁川把头带跟镯子接了过来,带着他一起,把东西先放进了里屋。
出来的时候,刘美花正洗好了碗,站在廊下瞧着两个娃娃玩玩具。
见了两个大人,招呼了一声,便说要走了。
临走前,刘美花又探头往院子里瞅了一眼,“娃娃又大了些,这都会跑会跳的了,你跟小幺,想没想过把他俩送去学堂念书?”
拖江湛的福,五里地那修起来的书院,如今也快三年了。
书院里的夫子乃是府城来的秀才郎,还不止一个。
如今,不止是上巧、下巧两村,还有邻村的,都有送娃娃来学字的。
江湛和温岑修那学堂的时候,打的名头虽是为自己未来侄子修的,但那会儿,毛毛跟寒寒还在他们阿爹肚子里呢,等到他俩大了能读书了,都好些年后了。
这大半好处,还不是都给两村村民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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