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为何,梁川闻着这股混杂的味儿,却莫名觉得有些满足。
梁川单臂搂着他,在他发顶轻轻的嗅,突然,猛的一睁眼。
——他终于晓得有哪里不対劲了。
陈小幺身上一直便比常人香些。
梁川与他日日同睡一张炕,闻惯了他身上的味儿,除了初时惊讶过,后来也没觉得哪里不対,只想是陈小幺天生便与旁人不同。
可自昨日起,陈小幺身上便香的过分,像是撒了好多把香粉在屋里,除自己之外,不应没人发觉。
但还在村里时,王家一家、卢阿奶,没一人多问一句。
要说青草香气算是常见,可眼下,这气味里分明混进了些铁锈的味道,还如此之浓郁,但温夫子、胡大夫,还有那药童,竟然也都仿佛丝毫没有察觉。
就好像——
梁川顿了顿。
就好像这味道,只有他一人能闻见似的。
……这显然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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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幺:在?看看。
川:……不行。
幺:(开始哭)
川:……我在山上杀了十年的狼,我的心早已和我的刀一样冰冷了,你以为我还会被什么吓到吗?没有,除非陈小幺哭。(憋屈的开始脱裤子)
第22章
梁川皱眉思索一阵,仍是想不出这是为什么。
胡大夫起身去配药,药童也跟在他后头一起走了。
药堂内就只剩下三人。
陈小幺虽是没再掉金豆豆,但还在赌气,背对着梁川,不太肯跟他讲话。
梁川看他一眼,将这气味的事儿暂且放下了,望向温岑,询问方才胡大夫所讲的脉象一事。
按大夫说的,这温夫子同陈小幺,竟然是患的同一种病。
既是有其他患病之人,那至少,就不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病。
“我天生患有一种体虚之症,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温岑似是早猜到了梁川会问,淡声道:“我娘也有这病症。”
“这病症儿时不显,我跟我娘一样,都是到了十岁上时才发作,回回犯的时候,轻一点儿的,几日高热不退。”温岑脸色苍白,一笑:“重些的么……像我娘,才三十来岁就去了。”
梁川愈是听,眉心就愈是紧锁几分。
十多岁头一犯发病,犯病的时候,是发的高热。这跟陈小幺的,全都对上了。
陈小幺……难道陈小幺也会跟温岑的娘一般……
梁川没让自己再想下去。
陈小幺也听出是在讲自己,也不缩梁川身后揪他衣服玩儿了,探了只脑袋出来,期期艾艾的,“那……那小幺,也会死么?”
温岑似是陷入了某段回忆,听了陈小幺说话,看了过去。
少年眼睛圆溜溜,白润的脸颊上,哪里还剩半分病色。
“不会。”温岑笑道,“小幺是个有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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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药要些时间,温岑又还同大夫有话要讲,便让他二人先去外头逛逛。
“你们也不必拘在这里等我,小幺是头一次来镇上吧?梁哥儿,你带小幺去镇上逛逛吧。”温岑看看天色,又道:“未时三刻,我在城门口等你们。”
梁川又道了谢,带陈小幺一同出去。
他们来的早,此时日头也尚且还早,卖面条包子的早市摊子都撤去了,大街两旁却没显得空旷多少,多是卖些其他零碎玩意儿的摊子。
梁川牵着陈小幺,心里记挂着事,眉心仍是浅拧个川字,陈小幺却是已被眼前琳琅满目的小摊勾走了魂儿了。
他精神好了些,此刻一双眼睛大睁着,这里瞧瞧那里看看,简直都要看不过来了。
他的确是头一回来镇上。
以前,逢年节时,上巧村的村民们也结伴赶集,多是几十号人围着一个大牛车,车上坐着小娃儿,大人们就在下面走。
回来的时候,牛车上拉的满满的都是各家置办的年货,最后在村长家门前的道场上卸货,各家领走各家的。
男人们忙着扛东西搬货,小娃儿们就围一起叽叽喳喳,嘴里还含着大人给买的没吃完的糖,三两成群的讲今个儿在镇上看见的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大声炫耀。
陈小幺印象最深的一回,是梅子跟她弟弟两人,一人手里举着个糖人,老大一个,像比脸都还大。
同村的小孩儿都没见过,围上来问东问西,哄的梅子开心了,就给人咬一个小边边角。
当时陈小幺坐在廊下看,羡慕的口水都要流下来。
别家的娃儿有回去跟大人吵着要吃的,但陈小幺乖乖的,晓得那个定然很贵,一回也没有跟阿奶吵过闹过。
今日好容易来一回镇上,陈小幺扭着脑袋,着急的四处找。
他想找那个糖人儿。
……小幺才不是想吃,小幺只是想看看。
目光从琳琅满目的摊子上划过,他找啊找……还真被他找着了!
一个不大的摊子后头,坐着个中年货贩子,面前摆了杂七杂八的一大堆,旁边就竖着根杆儿,上头插着三四个做好的糖人儿。
陈小幺立刻就拉梁川的衣袖,想让他也瞧瞧,刚扯了一下,想起自己还在跟梁川闹别扭,不好这么快就又跟他说话的,于是板着脸,把手收回去了。
可梁川已经发现了,把他的手从身后捏出来,“要什么?”
陈小幺瞅他一眼,心想,那就让他看看吧,梁川指不定也没见过这种好东西呢。于是往那一指。
梁川顺着他白白细细的手指头瞧过去。
只瞧了一眼,便牵着陈小幺一块儿走过去。
“怎么卖?”
那中年贩子热情道:“十文一个!您随便挑随便选!”
到底是府城,就一个糖人儿,比一大碗带荤腥的面还贵。
梁川倒也没心疼钱,数出十个铜板,“来一个。”
“好嘞!”
梁川不要那些在棍子上插了大半天沾上灰了的,要贩子给现画一个。贩子问他想要什么图样式的,梁川看向陈小幺。
陈小幺小声说,想要个兔子。
兔子倒不是什么难画的,那贩子立刻了然,麻利的倒糖开始做。
但被这么一个大高个儿盯着,那贩子手一抖,糖还是多倒了些。
陈小幺最后得了个有他半条手臂长的兔子糖,小心翼翼护着,跟捧着个大宝贝似的,只光顾着左看看、右看看,兴奋的脸蛋微红,却是一口也不舍得吃。
小幺也有糖人啦!还是这么大、这么好看的。
到了下午,正是长街上最热闹的时刻,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陈小幺举着这样大一个糖人,就是城里孩子也少有见的,一路上走,就一路上有人往这儿瞧。
陈小幺也不晓得别人都是在瞧糖还是瞧人,只顾着傻开心,走的几乎一步一蹦。
那糖人被他拿的摇摇晃晃,差点掉下来。梁川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陈小幺想再接过去,就被他挡了一下。
“你拿不住。”梁川把糖棍儿拿低一点,凑到他嘴边,“就这么吃。”
梁川给他买了糖,陈小幺早就不气他了,又觉得梁川是天下第一好,说什么是什么了。他乖乖照梁川说的做,探头过去,就着他的手吃。
天儿热,糖兔子晒得已经有些化了,少年水红的舌尖伸出来一点,黏腻的糖液滴在他舌尖,他便赶紧舔了舔,立刻含住,白嫩的双颊凹下去一个小窝儿。
糖人是蜜色的,陈小幺的双颊比糖白,看着却比糖甜。
梁川喉头动了一动。
陈小幺抬眼,恰好便瞧见他喉结咽动,认定梁川也馋了,弯眼一笑,把糖兔子往上推推,“你也吃。”
“我不吃。”梁川摇头,把视线移开,好像又不是很想帮他拿了,“你自己拿着。”
陈小幺纳闷的接过来,觉得梁川奇奇怪怪,不过转瞬又高兴起来。
不吃就不吃,好吃呢。梁川一点不懂。
陈小幺专心致志的开始吃糖。
正开心着,忽的,只听后头一阵叫嚷之声传来,伴随着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有人在大喊大叫,“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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