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幺瞅着她碗里那碗香喷喷的猪耳,鼻子动了动,闻到香味,愈发局促了些许,大眼睛在她的碗和自己的碗中间看来看去。
“好吃。”
一道男声突然打断二人说话。
陈小幺看过去。
“这个馅儿好。”梁川咬了一大口包子,吃的头也不抬,“明日再去挖些笋。”
陈小幺笑了。
梁川吃的快,没一会儿就三个下了肚,陈小幺急忙往碗里看,见只剩两个,便怕梁川吃不饱。
梁川见他看碗里,以为他也饿了,拿起一个,往他嘴边递了递,“吃不吃?”
陈小幺猛摇头,脖子往后缩了缩。
梁川看着他,用包子在他唇边碰了碰,陈小幺只好接下来。
周莲花早走了。
陈小幺捧着包子,挨近梁川一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脖子看。
他方才就发现了,梁川这里很鼓,说话的时候,喉咙一动一动,莲花姐也盯着他这瞧。
村里的成年汉子们,这儿都鼓鼓的,可梁川尤其的不一样,薄薄的皮肤下像是隐藏着什么锋利的东西。
陈小幺伸手一按。
梁川正在喝水,被他这一下按的差点呛到,“咳……咳咳……”
陈小幺又连忙把手缩回去,背在身后。
梁川抹了抹唇边溢出来的水迹,跟他对视几秒。
陈小幺一双大眼睛睁的圆圆的看他,又比谁都乖巧。
梁川伸手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弹,陈小幺就捂着额头“唉哟”一声,笑眯了一双眼,看着像月牙儿,甜甸甸的。
梁川忽然就有点儿移不开眼睛了。
-
第二日果然又去挖了笋。
两人背着箩筐回来,陈小幺坐在廊下剥笋衣,梁川在屋里剁肉馅。
春笋酱肉的馅儿做好后,陈小幺自个儿包包子。
如今天气正好,和好的面团放不了多久,就能发起来,只是一次性不能做多,吃不完的话怕放坏了。
好在梁川胃口大,稍微多几个,也不怕他吃不下。
陈小幺专心致志,把包子捏成很圆的圆形,捏了十来个,又趴下来,围着案板看了看,觉得比前几日进步很多。
满意的点点头。
梁川正在院内,擦拭打磨他的柴刀和弓。
算算时日,也有个把月没上过山了,这俩家伙堆在院子后头,都快结出蜘蛛网来。
目前手头的银钱剩的不多,满打满算有个八两碎银,但要盖屋的话还远远不够。
他打算趁着今晚天气凉下来,上一趟山。
一般若是去个一天,当晚去,第二天就下来的话,那顶多只能猎到些小动物,诸如山鸡野兔之类,运气好能有只小羊。
但这些都不值钱。
一只拔好毛处理好的山鸡,能卖三十文到三十五文,小羊的话是七十文左右。
只有猎到像狼、熊这样的大家伙,又或是皮毛值钱的鹿,才能多换些银钱。
梁川拿磨刀石将柴刀磨的锃亮,心想,这次得去久一点儿了。
晚饭桌上,他跟陈小幺说了这事。
山上露重,梁川一个人能点个火堆,就这样和衣而睡,若陈小幺一道,就不方便了。
主要还是怕他睡着难受。
梁川话音还没落,陈小幺就咬着筷子不动了。
他一双大眼睛黑幽幽的望着梁川。
梁川被他瞧的,差点就要决定带他一起去。
左右就是麻烦些,但也不碍什么大事。
可还没等他张口,陈小幺就点了头,“好吧,你去。”
梁川意外的看着他。
“你要赚钱养小幺的,我知道。”陈小幺很懂事,又做了个拿弓箭的动作,是梁川头一回在山上碰见他时的装扮,“抓老虎。”
梁川忍不住牵唇。
吃完了饭,陈小幺主动收拾碗筷,弄好出来,梁川已经带好刀弓和背篓,站在门扉处绑护膝了。
他上山时的装扮和下地时不同,看着更利落些,半弯下身的姿势,腰带系出一截精瘦有力的窄腰。
梁川系好护膝转身,便见陈小幺抱着兔子过来了。
“你摸摸它。”陈小幺把兔子举起来。
梁川在兔脑袋上揉一把,又顶着陈小幺期待的目光,揉了揉陈小幺的头发。
只拨了拨发丝,就又闻到熟悉的青草香,不知是否天气热的缘故,闻着比平日里浓郁些许。
新婚之后,到底是头一次分开好几天,梁川心中一动,把他牵到怀里来,“一个人在家,晚上把门拴好。”
陈小幺搂着兔子,把脑袋埋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小幺乖乖的。”
自那晚把他从坑里带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叫自己“小幺”。
不过也就在梁川面前这样。在外人面前,陈小幺连话都少。
小幺长、小幺短,好像他只是他一个人的小幺。
梁川比他高出一个头。
就着这个姿势,刚好碰到他的发顶。
梁川嗅了嗅。
嗅的有些久,馥郁的香气深入他肺腑,梁川不自禁吻了吻他发顶,低低在他耳畔道:“小幺乖乖的。”
-
梁川一走,整个院子都空荡荡起来。
第二日,陈小幺起的有些晚,眼见着日头快到晌午,自己热了粥和饼,坐在桌边小口小口的嚼。
嚼到一半,想起梁川一个人在山上,担心他会不会没有饭吃,站到门口张望了一会儿。
很快又想起他会烤山鸡肉,烤的可香,比自己做的饼好吃多了,就又不担心他了,坐了回来。
磨磨蹭蹭吃完饭,已经到了下午。
他打扫一遍院子,在黄昏时分,就有些困了,脑子昏昏沉沉的,还隐隐有些热。
但又还不到睡觉的时候,于是他抱着盆去了河边洗衣。
到的时候,黄澄澄的日头已经只在河岸边冒出一个头,但也不显得寂寥。
河岸边正三三两两围着一群人,正是各家女娘阿哥们出来洗衣的。
陈小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下,一件件把衣服拿出来浸湿。
他干什么事都很专心,基本不会去听闲话。
可也少不得总有闲话飘进他耳朵里来。
先是有人提到梁川的名字,笑声一阵阵的,后来声音又散下去。
过了会儿,有女娘用手掸了几滴水过来,叫他,“幺儿!”
陈小幺擦掉沾在脸颊上的水珠,看了过去。
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不少人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
叫他的是春杏儿,正笑吟吟看着他,“发什么呆哪?叫你也没听见?”
陈小幺摇摇头。
春杏儿看着他,似是本来想说什么,却突然凑近一点,问:“你脸怎么了,咋这么红?”
陈小幺呆了呆,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
他直到现在才发现,脸颊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很热了。
尤其手方才又在河水里浸过,此刻伸手一摸,更觉得烫手的紧。
发热了。
陈小幺两手捧住自己的脸颊,呼吸急促起来,看了看摊成一地的衣服,眼圈儿一红,几乎是立刻就想张嘴就叫奶奶。
他很快想起奶奶不在,又想叫梁川的名字。
可梁川也不在。
眼下一望,举目无亲。
发烧一直是陈小幺最怕的一件事。
自打十二岁起,年年都要来这么一回。
十二岁那年,头一回发作,这么点小小的发热,差点让他一病不起,吓坏了背他四处找大夫的阿奶,好在最后退了烧。
后来几次,算是有了一点经验。
左右治风寒的汤药是不管用的,于是也就不再去看大夫,每回病时,就呆在家里不出去,阿奶用冷毛巾盖着他额头,就那样扛过几天,等退了烧就好了。
这还是头一回,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
陈小幺费劲的把最后一件衣服拧了拧,放在盆里,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就要回去。
周莲花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不知何时,已经探头凑了过来,一脸关切的问,“哎,小幺,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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