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也没想进去,就是想在坡上头坐着。
因为明白接下来说的话长的很,站久了累得慌。
半晌的沉默。
梁川仍是盯着他,手掌缓缓的收紧。
江湛终于开了口:“梁兄弟,我们素不相识时,你就从狼爪子底下救了我一命。江某是记这个恩情的。”
梁川没什么反应,眼神很冷。
顿了会儿,江湛又道:“这倒也罢。”
他说:“我虽跟你一样,的确能闻到这些个气味,可现下,你既然已经给你家夫郎打上印儿了,我自然是不敢再有半分觊觎。”
梁川瞳孔缩了一缩,呼吸都慢了片刻。
江湛迎着他的视线,干笑一声,“你大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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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五天。够可以的吧
第39章
一阵静默。
梁川盯着江湛,喉头动了动。
江湛也吸了口气。
前面几天,他被打的鼻青脸肿,知道就算寻来也近不了身,如今掰着手指头数数,要换自己,约摸是差不多了,便循着气味找过来了。
按他心里盘算的,这会儿寻过来,就是想把这事儿给梁川好好说道说道。
可真要让他来说,他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江湛顶着梁川的视线,缓慢的张了口。
自然是没全说,捡着能说的说了。
太.祖皇帝还在位的时候,边境就一直不稳。
蛮族人频频来犯,他们人虽少,但个个骁勇善战、以一当十。那些年,打的大景朝士兵是屡屡退败。
老皇帝一夜急白了头,还是彼时正年少的长风将军自请缨,带着崔家军上阵,一举夺了个全胜回来,大大鼓舞了士气。
经此一胜,自是大加封赏。
说来也稀奇,虽都是中原人,但崔家这一脉的男儿,却向来很有些不同。回京复命,往那大殿上一站时,竟是个个高大魁梧、英武不凡,个头同那些个蛮族人,都相差无几。
这一脉的人头脑也聪明,祖上曾官至拜相入阁。是到了这百年间,才不知怎的,逐渐没了声迹。
太.祖皇帝望着这满殿的人,心里渐渐的生出了些疑虑。
这疑虑或许早便有,可确是因着这场战役,因着崔家人,才被放到了心上。
自那以后,太医院和内阁的学士一起,奉圣上之命,数年秘密查探,有了“天元”这么这一词儿。
这一词,取的是“改正朔,易服色,推本天元,顺承厥意”之意。
天元者,人中龙凤也。
那会儿,人们才晓得,原来人是能从根儿上,就能区别出个高低之分的。
人长到十二三,最多十七八,若能从长成天元这类人,那莫说是体格,就是头脑,就是能比一般人强个一大截。
只是这类人少,百个人里头,都不定能寻出一个,且性情多凶悍好斗,未免失之可亲。
为免谣言四起,内阁把一应卷宗全都封存了起来,一直到如今,也只小部分人知晓。
往前数个五六年,就连江湛,身为宗亲,也是只知部分,但不甚清楚全貌的。
民间更是对这事儿一概不知。
像是上巧村这种穷僻的山沟沟里头,几百年都不定能出个天元的,更是一辈子与知晓这事儿无缘。
又过了百余年,到世宗年间,边境之乱仍旧未平,朝野上下一时无人可用,就是有将,可用的兵也太少。
是以为攘外,朝廷无奈之下,开始四处征兵。
征的就是“天元”这类人。
因着这个,边境换来了近二十年的太平。
但江湛怎么也想不到,这上巧村,除了有梁川这么一个天元,竟还有一个地元。
也就是陈小幺。
“我怎么信你?”梁川突然出声,问他。
江湛寻了根树枝,在地上划了划,又扔掉。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我祖上世代行医,给皇帝老子诊过病,我自己虽不是大夫,但家学渊源,医书看过不少,大内也进过数次。梁兄弟,经了这些天,你也晓得,你和你夫郎,与常人相比,多有不同。”
因着暂时不愿表明身份,江湛编了个算不上谎话的谎话。
他们江家,还真有个旁系的叔叔是太医院院判,可不就是给皇帝老子瞧病的么。
紧接着,江湛说了几样天元这类人与寻常人的不同之处,皆为太医院医书上所述,还有四季脉象之变化——
这是无法闻到这类人特殊气味的寻常人辨别他们的唯一方法。
梁川自个儿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听了这话,便薄唇抿紧,脸上的神色,也是变了又变,掌心不由自主深陷入泥地里。
江湛一见他神情,便知道自己说的全无错处。
安静半晌。
梁川抬起眼眸,又道:“那我夫郎,又有何不同?”
江湛也看着他。
这便是最紧要的,也是他真正想说的了。
——“地元”。
这类人,从根儿上,又跟天元完全相反。
他们虽跟天元一样,身上有着跟寻常人不一样的味儿,但体质却孱弱不少,长到十岁上,或多或少、或轻或重的,总会发病。
这类人往往于后颈有着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那地方的散发出来的气息之于天元,就像是那吸引着蜜蜂的花苞,总能让人一眼就盯准了它。
这还不止。
这类人要是长成了人,嫁与天元做妻妾,为其生儿育女,孕育出的后代,有极大可能为天元或地元。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的崔家军,偏就那么巧,个个都那般骁勇善战。
天元是百人里不定能寻出一个,地元则又不同——
此类人的双亲,非得是天元与地元的结合。
因有这么一个关窍,又因他们体质本比一般人更加孱弱些,因此,比起天元来,地元是少之又少。
整个皇宫大内,算上温岑,也不过四五个。
这些日子,江湛在这村里没白待。
虽是没顺利同温岑和好如初,但闲来无聊之时,他也听过一些妇人间磕牙的闲话,晓得二十多年前,那陈家的陈栓子,是如何被朝廷征去,陈小幺奶奶,是如何伤心欲绝。
陈小幺,又是怎么同阿奶相依为命长大。
如若江湛猜的没错,陈小幺的亲爹陈栓子,正是当年那批镇守关外的人里头的那一个。
梁川一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似是无声催促。
“如何不同,你既能闻到气味,同你夫郎朝夕相对,又听了我方才所说,很多事儿其实不用再问我。”江湛道,“五日过去,你们除了在此处,可还有去过别处?可瞧过大夫?可有用药?陈夫郎可还在高热?”
梁川嘴唇动了动,神色怔怔的。
似是想明白了什么。
不止这回,还有上回。其实还未去府城里看上大夫,打那田埂子土墙后出来后,陈小幺就已没那么烫了。
这山风吹的实是有些凉了。
江湛往山下看了几眼,左右搓了两下胳膊,跺了跺脚,便起了身。
正要往下走一步,忽听身后一道声音,低低的问道:“……不是怪病?”
这话听着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江湛脚步顿住,愣了一愣。
“……我也不是疯病?”梁川又道。
好半晌,江湛反应了过来。
这应当是村里的些闲言碎语。
天元,地元,这两类人本就难得。尤其地元,到了年龄发病时,村户人家没见过的,只当这病与寻常病症大有不同,怕是当风寒去治,全无效果,便说是怪病了。
这么看来,那清泉镇上给温岑抓药诊脉的大夫,倒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算不得是庸医。
“自然不是。”江湛道,“你我二人乃是一类人。你若信我今日所说,便应当信这既不是什么怪病,也不是疯病。”
江湛脑门上还留着几道伤痕。
是那天梁川下了狠劲儿给揍出来的。
这不过才短短五日,看着也不怎么显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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