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安静了半瞬,低低又应了句话。
站在院外的这男人却仿佛彻底没了耐心,大步迈开,就想往院内闯去,结果没走进两步,篱笆院门便在他面前“哗啦”一下拉上了,那人一个不查,高挺鼻梁撞在那院门上,差点儿摔个趔趄。
把陈小幺也给吓了一跳。
那男人好容易稳住了,灰头土脸的立在院门前。
他死死盯着那篱笆门,脸色臭的,就跟那茅坑里的臭石头似的。
陈小幺傻站在那,看着那男人,总觉得那人模样凶的,仿佛是想要一拳把那木头门给锤裂开似的。
他正有些犹豫要不要这会儿过去。
忽然,那男人也觉出不远处有个人影,扭头看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
暖融融的晨晖下,少年的脸小小一个,秀气的像朵小荷花儿。还香香的。
江湛望着陈小幺的脸,愣了一愣。
陈小幺刚听完一通墙角,也没听明白,只觉出这人语气凶得很,怕不是什么好人。
此刻这人朝他瞧过来,陈小幺看清这人面貌和装扮,陌生的很。
陈小幺是见到生人就怕的,心里一慌,当下是抱着碗就往榕树后头躲。
这棵老榕树生的粗壮,把陈小幺整个挡了去,都还有余。
江湛没瞧见陈小幺人影儿了,顿了下,抬腿就往榕树底下走。
陈小幺端着碗躲在树后头,心里直打着鼓。
他一边想着温夫子咋被这么个人缠上了呢,是不是就跟王石头他们说的似的,真是个精神病?
那、那这精神病是想做啥的呢?
不会跟那天路上遇到那大胡子山匪似的吧?
外面好半天都没听到声儿了,陈小幺越想越慌,一伸脑袋,就想瞧瞧外头的情形。
结果这脑袋刚一探出去,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眼睛正直勾勾的瞧着他。
不止瞧,还蹙着眉,上上下下的直打量。
正是方才那男人。
陈小幺嘴巴微张,吓傻了。
他这小胆儿,哪里是碍得住被这么看的,而且这男人、这男人身上的味儿——
陈小幺跟只受惊的猫儿似的,撒腿就想跑。
可他怀里还搂着个粗陶大海碗呢,这碗重的要命,被他抱了一路了,手本就酸的很,这下一慌不择路,碗撞在树干子上头,盖着的布也飘下来了。
连碗带豆腐全洒了。
陈小幺望着地上那滩白花花的豆腐,呆住了。
这豆腐是刘美花天不亮就起来,又是泡豆子又是推石磨的,倒腾了老一会儿才倒腾出来的,可金贵了。
两村都没人会磨豆腐,其他人家要吃上这么一口,得去五里地外的茶棚那买。
茶棚那的豆腐那都是人家贩子拿来卖钱的,一块得两文钱呢。
像这么大老一碗的,得顶得上一个糖人儿了。
陈小幺脑子笨的很,不晓得多少文银子就算金贵了,但糖人儿他晓得呀。
这么一想想,陈小幺便难过极了,小嘴巴一瘪一瘪的,没两秒,眼圈儿全红了。
江湛没接住他那豆腐,抬头一看,眼瞅着这小少年眼泪水都飚了出来,他一怔,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抬腿又走近了一步。
“你这豆腐——”
江湛也不知道一碗豆腐应当值几个钱,正盘算着,结果话还没说完,陈小幺就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下一秒,抹着眼泪,“呜呜”的哭着往回跑了。
连地上的碗也不要了。
“哎——”
小小一个人影,跑的倒还挺快的,没多会儿,就只能看到一撮毛绒绒的发丝晃荡着。
那股子香味倒是停留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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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要你吓小幺还盯着人家瞧,这不就为挨揍做好铺垫了么。
第33章
另一头。
梁川穿着身短打,套了辆板车,大清早的,去了北面山脚下的郑瓦匠家拉瓦片。
这么一阵子下来,前前后后加起来七八十两的进账,手头的银钱宽裕了不少。
再加上他手里原本就还有些存银,这一合计,差不多得九十两了。
盖屋的事情,梁川心里也已有了个计较。
地基好解决,想的是就在陈家以前的屋子那儿打。
这事儿,梁川跟爹娘提过,也给陈小幺讲过。
他跟陈小幺成亲还没满一年,就要另盖新屋,说出去,其实不咋好听。
给外人知道了,肯定得嚼舌头,说他这才刚成家,就翅膀硬了,不顾老爹老娘还有弟妹,要分家单过。
梁川虽然是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顶着个疯病的名头,后来又不管不顾,要娶陈小幺过门。
但他眼下毕竟只是先盖个屋,单不单过的还是两码事儿,二则,如今村里闲置的地皮子也紧俏,不是那么好找的。
这才想到陈家以前那个院子了。
如今陈小幺嫁到了梁家,陈家院子早就空了,没个人气。
那屋里,虽说没剩下什么东西了,可仅有的那些桌子凳子,也都是陈小幺和他阿奶那么多年坐过、擦过的,陈小幺惦念的紧。
他嘴上没表露,但三不五时的往那边走一回,一双大眼睛就跟着转一路。
走远了脑袋还扭着过去看。这些都是瞒不了梁川的。
如若就把砖瓦屋盖在陈家以前的地方,一来,省了到处去折腾地皮,二来么,村里人说嘴说去,也只说是他们夫夫俩给陈家以前院子翻新,三来,也是最紧要的,陈小幺能住到以前的屋子去了。
那儿是他最熟悉,也最亲近的地方。
梁川把这事儿给陈小幺一说,他乐坏了,晓得可以回来住,当即就想回去,要先把小白带过来暖暖房,被梁川好歹拉住了,说是要等盖了新屋子,再带小白一块儿住进去。
地基的事儿解决了,再就是砖瓦。
瓦片和砖没别的办法,须得买。
北面山脚下的郑瓦匠家,虽是只烧瓦,但和砖窑的师傅熟识,村里的人要买砖瓦的,一般是在郑瓦匠那一齐订了,虽是多出几个钱,但省了多跑几趟的幸苦。
先前,梁川从州城回来了,便去郑瓦匠那说了个大概的样式和数量,今天,就是去看头一批烧出来的瓦片的样子。
看了,要是觉得行呢,就付上一半的银钱,再等上俩月,付完剩下的一半银钱,就能把东西拉走了。
去的时候,板车是空的,轻便的很,山路梁川也熟悉,于是天刚亮了没多久,梁川就到了郑瓦匠家门口。
隔得老远就能看到前面的道场上堆着一摞瓦,看模样,正是新烧出来的,颜色鲜亮的很。
郑瓦匠小日子过得挺乐呵,大清早的,就在门口的小木桌子上就着小菜喝小酒。他见梁川拉着板车上来,忙放下筷子迎上去。
“瞧瞧我这瓦咋样。”郑瓦匠笑呵呵的拍了拍那堆瓦,对自己的手艺很是有信心。
梁川放下板车,绕着那堆瓦走了一圈,伸手敲了敲,是结实的,样子也好。
“成。”梁川点了头。
付了一半的银子,这桩事儿就算是谈妥了,回去等段时日,再来来拉余下的东西就行。
眼下的这一批瓦也都是梁川的,算在付的那一半银钱里面,梁川给装上了板车,准备拉走。
钱袋子一下子空了不少,心却是满满的。
回去的山路上,梁川一边拉着车,一边在脑子里想着要盖个什么样儿的屋。
想完了,又盘算着盖完屋,还能不能有余钱到镇里买几样好看些的家具,往房里放放。
府城里时兴的东西,什么妆台,什么脸盆架儿……都得整一个吧?
梁川一个糙老爷们,如今也是会琢磨这些的了。
想以前,他一个月要往山上老林子跑好几回,回回晚上找个树就窝着睡了,哪像现在。
打家具的铺子也不远,哪天领着陈小幺一起过去一趟。
就是不晓得陈小幺喜不喜欢那些个样式。
陈小幺是属兔的,又喜欢兔子,往后小孩儿的床,要不床头就做个兔子的模样?
木匠活儿应当也不难做,他们这靠山上又近,陈小幺要是都不喜欢,他自个儿砍几段木头下来给他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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