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不知何时早已黑了,只剩一只红烛还燃着,可也没能完全照亮这方天地。
那人背对着光亮走过来,肩宽体阔,简直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陈小幺脑子还有些懵。
等黑影上了床朝他挨过来,他才觉出有些不对劲来,像到了此刻才终于意识到成亲的含义。
他也并非傻的彻底。
就算在先前,也知道成亲是做什么的。
——新娘子,穿红衣,吹吹打打,就成了别人家的人了。从此以后,要自家男人一起生活,还要给人做饭,洗衣,生娃娃。
可他自小和阿奶一起生活,听得再多,对这些事情也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竟不知道寻常人家的夫妻,关起门来,竟是要在同一个炕上睡觉的。
陈小幺自小就听不懂太多大道理,但唯有不能随便跟人睡一被窝这条,陈阿奶在他耳旁,反复讲了许多次。
梁川现在就要跟自己睡一个被窝!
陈小幺立刻手脚并用的往下爬。
梁川脱个衣服的工夫,再一转身,就见自己的小新郎从床上爬下来了。
“……”
屋里有些昏暗,但梁川有一样本事,向来在夜间也能视物,因此看得一清二楚。
眼见着陈小幺还穿着嫁衣,在床上爬来爬去,发髻跟衣服都乱了,梁川出声问道:“怎么了?”
陈小幺动作一下子就停住了,抬头看他,“你、你为什么要睡到我这里来呀?”
梁川顿了一顿。
他喝了不少酒,虽还不算太醉,不过酒精灼人心,他心思便也比平日里活泛些许,不再那么寡言。
梁川望着少年在月色下莹润的脖颈,喉结动了一动,道:“成亲了,自然一起睡。”
说着,便解了衣服上炕。
炕上只一床红被,此刻被陈小幺牢牢捂在身前,抿着眼睛,瞪着梁川,不敢说话。
等人靠的近了,胳膊搂上来,陈小幺就像被什么气味儿给冲了似的,只觉得胳膊腿儿都软了,使不上来劲儿,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压了上来,又或是被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罩住,裹的他挣脱不得。
鼻腔间全是梁川的气味。
“你、你只说天天给我吃肉……”陈小幺含着眼泪,推了推他,颤颤巍巍道:“没有说要一起睡。”
梁川却不说话了。
他提着陈小幺的腰,放到自己身上来。
到底是个成了人的汉子,知晓这是自己媳妇儿,新婚之夜,自然想如何亲近都行。
一双大手按在少年后脑上,朝自己压过来,梁川凑近他,亲了一口他颈子。
陈小幺身上熟悉的青草香气,还是那般香。
这儿尤为的香。
梁川便无师自通,逮着他,一通好啃。
年轻高大的汉子,一身硬邦邦的腱子肉,壮实的很,轻易就得了逞。
只是才亲了几下,牙齿还没亮出来,刚想着循着本能,再做些什么的时候,肩头就被陈小幺狠狠咬了一口。
小傻子这下是用了吃奶的劲儿,力气竟然还不小。
梁川低低“嘶”了声,退开些许。
只见少年神色惶恐,眼泪都含在眼眶里,要掉不掉,两只手拼命的推着他,还捂着自己那截白白嫩嫩的后脖颈子。
全然没了前些日子,站在廊下乖巧的叫他“哥”时的模样。
像是怕极了他。
陈小幺是真的吓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捂着那,好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更像是一种生物本能。
——他见梁川凑近他那里,朝他张开嘴,莫名其妙的,突然就想到曾经在山上看到的,狼一口就咬断了那兔子的脖子。
梁川在他眼里,顿时就跟那头狼没什么两样。
陈小幺怎么也想不明白,前几天还对自己好的人,转眼就成了头凶兽。
二人就那么对视了一会儿,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儿,梁川又凑近一点。
陈小幺整个人一抖,嘴巴一瘪,眼泪就跟着落下来。
梁川盯了他一会儿,伸手往他腰上一放,把人提了起来,搁在肚子上。
“睡。”
他酒气熏天,呼出的气息都被熏出了酒意,陈小幺脖子发烫。
下一刻,蜡烛便被吹灭了。
黑暗里,陈小幺还在发抖,哪里有半分睡意。
他本来是想小解,只是刚刚被梁川那么一吓就忘记了,此刻安静下去,感觉又上来了。
可梁川好像已经快睡熟了,呼吸平稳,一双大手还搁在自己腰上,自己要怎么下去呀。
陈小幺眨巴眨巴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探出条腿,轻轻往下蹭。
还没动两下,梁川就睁开了眼,一双眼睛黑森森的,好像根本就没睡着似的。
陈小幺吓得直了眼,嘴巴张张合合,“……我想小解。”
梁川盯了他半晌,吸了口气,翻身起来找鞋子。
陈小幺不敢再多说话,跟在他后头,穿了鞋随着梁川一同出去。
刚刚立春,门一开,外头的风还有点儿凉意。
要放到更冷些的时候,晚间起夜,那都是在屋里放一个桶,第二日再把桶拿去倒了。
如今天气没腊月里那么冷,怕味道重,就还是去外头上。
茅厕在院子后头,拿干草和着泥盖的一间,茅屋顶上挂着轮月亮,好歹照亮了路。
陈小幺还穿着那身红嫁衣,怎么都不方便,笨手笨脚将衣摆提起来,总是提起这边,又落下那边。
梁川在边上看了会儿,抬腿过去,帮他把衣服拎起来。
陈小幺衣带刚解到一半,冷不防衣服被提起来了,露出一截又白又细的大腿,抬头呆呆望着他。
梁川移开眼:“快点尿。”
“哦哦,好。”
回了房,陈小幺一张小脸已经臊的通红,好在是晚上,黑灯瞎火,没人看得清。
……原来这就是成亲呀。
要睡一张炕,还要一起去茅房。
以前可从来没人告诉过他这些。
两人这一通叮铃哐当,又是开门又是倒水擦洗,虽说没刻意闹腾,但弄出来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还是尤为清晰。
右边屋子那头正竖着耳朵听他们屋子里的声音呢。
虽是个小傻子,但既花了十几大两银子娶回家,那可不是就这么干摆着的。
还得等着陈小幺生娃娃,自己和梁老汉好抱孙子呢。
听到那头倒水的声音,刘美花这才翻了一个身,安心睡了。
倒也还不算傻的彻底,知道伺候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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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川哥:成了亲,要一起睡,一起xx
小幺(脸红.jpg):成了亲,原来要一起去茅房……
第11章
第二日,天边蒙蒙亮,鸡才刚刚打鸣,梁家灶屋里就飘出了缕缕炊烟。
有赶着大早去河边洗衣服的妇人看见了,便三三两两的说笑。
“瞧梁家院子,莫不是新妇赶早起来做早饭啦?”
“想必是,嫁了人,当要伺候公婆弟妹的。”
“也不知陈家的幺儿手艺咋样,我们怕是没那个口福吃到喽!”
说完,便是一阵笑。
说话的人是村南边的,平日里时常往陈家那片儿去,自是知道陈小幺别说做饭了,早些年,还是个连烧水都能烧糊锅子的主儿。
老梁家把这么个小傻子娶进门,以后的日子,眼瞅着是要难过了。
一众妇人叽叽咕咕,猜测梁家早饭桌上是什么菜色,而另一头,梁家灶屋里,刘美花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新妇过门头一日,不说给一家人捣鼓早饭,但早起帮帮灶屋的忙、泡泡茶,这些事情,但凡是个懂事知礼的,都晓得该怎么做。
但新媳妇是个傻的,看那样子,出嫁前也没人教过,刘美花还是自个儿起来了。
结果一进灶屋,就见继子正站在灶前,弯腰往灶膛里添柴火。
人高马大一个汉子,站在不大的灶屋里,愈发显得逼仄。
蒸笼里冒着热气,大铁锅里煮了粥,下了婚宴上没吃完存起来的兔肉,又添了几把菜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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