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柱子他们那堆人连忙散开。
梁川走到车旁边,先把陈小幺抱了下来。
陈小幺下了车,扭头瞧了瞧马车前头套着的那匹黑马,想着以后都见不到它了,还不舍的摸了摸马头。
梁川也拍了拍这马。
马倒是不错,可以整一个。往后去,套个板车啥的,去镇里也方便。
一路上,路过几个车马行、草料房啥的,他也打听过行情,外头一匹成色差不多的成马,要二十到三十两银子不等,买匹年纪小的,也要十七八两。
不算太贵。
“一路有劳几位。”梁川同护送的人道,“前头不远就是村子,要不嫌弃,一道来吃个饭。”
护送的哪敢嫌弃。
他们都是江湛手底下的人,常年在京城,对“天元”、“地元”等一应秘事有所耳闻,说是护卫,但都晓得怕是自己两个加一块儿也没这姓梁的汉子顶用,来护送不过就是跑一趟,还有银钱拿。
都应了。
梁川这才回头来瞧王柱子。
“川哥!”王柱子一直在旁边等着呢,这会儿见他终于安排完了,立马凑了过来,瞅瞅那俩护卫,挤眉弄眼的道,“……这都是啥人啊?”
一个个咋都瞅着恁唬人,不怪他刚刚吓得叫大人、叫老爷。
梁川没说是护卫,只道:“一道来的。”
王柱子点点头,还是好奇的打量。
梁川就往他兜里看了一眼。
先时过来,瞅见他们在这玩骰子来着,梁川也不是要管这闲事,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王柱子嘿嘿一笑,把兜捂着,看一眼陈小幺,扯开话题问:“你俩这回来了,可就不走了吧?”
梁川这下是真意外了,看着他道:“屋子田地,爹娘弟妹都在这,自然不走。”
“这好,这好得很。”王柱子笑开了,一连声的道,“那你们慢慢走着,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撒腿就往村里跑去了。
一进上巧村,王柱子就扯开嗓门叫了起来,比那大公鸡叫早还响亮,“梁大伯、梁大婶儿!川哥儿回来啦!川哥儿回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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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开春半月,小年余味尚且未曾散去,多的是人家还懒在屋里烤火嗑瓜子,正是闲的时候。
梁家的川哥儿和幺儿从京师回来了的事儿,被王柱子那大嗓门一喊,两村都炸开了锅。
刘美花本来正在河边,和一群妇人阿叔们结伴洗衣,听见这消息,是棒槌也差点忘拿了,盆儿一端,就往回赶。
后头秦兰香翻了白眼,小声道:“瞅梁家的那个嘚瑟劲儿!”
也不怪刘美花着了这个急。
且不说她了,如今继子和儿媳回来了,就是两村那些平时不相干的人,谁不伸着脖子望着?
先时,梁川和陈小幺走的时候,动静没多大,是悄没声儿的同江湛一道去了镇上的,也就跟家里人说了声。
过了几天,有人没瞧见梁川和梁老汉一道下田了,问了一嘴,大伙儿才慢慢晓得的。
但那会儿人都走了,大家就是好奇,也只有瞎猜的份,如今人回来了,看热闹、打听的,又都来了精神。
那京师是啥地方?
天子脚下,处处都是贵人。
上巧村、下巧村地处偏僻,祖祖辈辈的人,都是一辈子在田里刨生活的,能跟梅子她爹一样去镇上找个活计,就算很不得了了。这么多年,满打满算,也就是下巧村的邓家,曾有过一个中了举、进京赶过考的人。
那人后来分到了地方去当县令,就把自己的亲爹亲娘、亲弟亲妹都带走了,留下他大伯一家,也就是现在的邓家了。
虽说这么多年都算是断了往来,但一提起来,如今的邓家,还都是觉得面上有光。自个儿没亲自去过京师,但单凭从那家亲戚嘴里听来的,也够他们跟人叨叨京师啥样儿,叨叨半天了。
可这回,梁家的川哥儿和陈小幺,悄没声儿的就去了京师,一去就是好几个月不说,还是高头大马给送回来的,这能不让人咋舌嘛。
王柱子倒是一溜烟的就跑回去了,梁川牵着陈小幺一道,走的慢慢的,愣是走到了快晚饭的点,才到了梁家院子门口。
梁家院子,炊烟早升起来了。
梁老汉吊着胳膊,抽着旱烟,正在篱笆院墙边候着。旁边梁田、梁小妹,两个小的,也一个比一个脖子伸的长。
远远的瞧见了熟悉的身影,梁老汉是烟灰一抖,差点给自己烫着,梁小妹“哇”一下就哭出了声儿,梁田则是大喊一声“哥”、“嫂子”,就跟炮弹似的冲上来,一扑。
几个月不见,又过了年,梁田壮实了一小圈儿,该是有一百好些斤了,撞一下可不得了。
没等他撞过来,梁川就给他按住。
梁田向来也不是个情绪细腻的男娃,好不容有些鼻酸,一腔思念正要释放,给愣生生按了回去,很有些不满,擦了一把眼睛,道:“哥你干啥啊!”
“别撞着你嫂子。”梁川道。
“我哪撞嫂子了!”
陈小幺就抿唇笑。
梁川不跟梁田扯,把他往里面推了推。
一群人这才都推推搡搡的进了院。
刘美花晓得继子儿媳回来了,现宰了一只鸡,打算弄点好的,所以饭还有好一会儿才要好。
方才在外头站着,那是恨不得都两眼泪汪汪,这会儿进了堂屋了,一个个又都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梁川先和陈小幺一道儿进了里屋,打算换身衣裳,收拾一下。
梁川刚出去接了盆水进来,就瞧见陈小幺背对着他,盘腿坐在炕上。
他小心翼翼的掀起衣服一角,露着一小片白白嫩嫩的肚皮,低着头,正仔细瞧呢。
陈小幺想看很久了。
自晌午在镇上买了俩糖人儿,梁川说其中一个是给小幺的小幺之后,陈小幺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脑袋笨嘛,在医馆里的时候,胡大夫说了一通什么,他就没太懂,只是见真的开了药,便以为小幺是真的吃坏肚子了。
本来以为吃坏了肚子,梁川定是不会给买糖人儿的,结果他不但买了,还一口气买了两个。
过了好一会儿,都快到村里了,陈小幺才反应过来,另个是给娃娃的。
可他现在看啊看,觉得,也没能看出半点娃娃的影儿啊?
梁川把盆儿放下,在他旁边蹲下,拿了布巾浸水,给他擦手擦脸。
陈小幺眯起眼睛,乖乖的给擦了,等梁川俯身下去拧水的时候,想了想,伸手戳戳他的背。
梁川的背硬邦邦的,都戳不动,也半点都不带晃的。
梁川直起身来,陈小幺就顺势搂上去了,软乎乎的,小声问:“得啥时候,小幺才、才能……自个儿瞧出它来呀?”
为啥会有娃娃,陈小幺还是晓得的。出嫁前他就晓得,成了亲,和男人睡一个被窝,睡的久了,自然就有了。
温夫子又讲过,说小幺若是给川哥儿咬了,早早的治好了病,也就更能早早的有娃娃。
陈小幺跟梁川都睡一个被窝这么久了,也给咬过,所以如今说是有了娃娃,陈小幺一点都不奇怪。
他奇怪的是,为啥其他有了娃娃的人,肚子都是圆的,小幺却不是呢。
梁川也从没注意过其他夫郎怀孩子是啥样的,想了想,“等过几个月,就能瞧出来了。”
“哦。”陈小幺点点头。
过了会儿,他吧唧了下嘴,又想起下午吃那糖的滋味儿了。
虽是一个给的肚里娃娃,可肚里娃娃毕竟还没出来,糖还是都给小幺吃了呢。
“那,那小幺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就是两个,”陈小幺比出两个手指头,道:“下回的糖人儿,是不是还能有两个呀?”
梁川看着他笑眯眯、跟占了大便宜似的小脸,刚要说话,忽听得门外头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窸窸窣窣的声音。
“……”
梁川往门缝那瞧了一眼。
梁川什么耳力,比常人不知道敏锐到了哪里去。有时候门半掩着,梁小妹悄咪咪的瞄一眼,听一耳朵啥的,他其实也都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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