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情况拖得越久越麻烦。”医生推了推眼镜,办公室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他背对着刚才躺过的蓝色检查床,表情麻木得好像都听进去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
窗外划过一道紫白色的电光,医生的声音被响起的雷声掩盖了,奇怪的是他却知道医生说了什么。
“你来我这也看了三次了,要不我帮你转其他医生试试吧。”试试?
他茫然地想着。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有继续试的必要吗?
下了一夜的暴雨在天光亮起后陆续停了,世界彻底安静了下来,睡梦中的人似乎也摆脱了混乱的梦魇纠缠,缓缓睁开肿胀的眼皮。
视野里出现一张放大的脸,苏晨阳与他同睡在一张床上,两人各自躺一个枕头,但距离很近。
他的腰上搭着苏晨阳的手,脖子下面枕着苏晨阳的胳膊。
他一丝不挂,苏晨阳却穿着睡衣睡裤。
昨夜发生的事逐渐回到了脑海中,他盯着眼前人熟睡的眉眼,手伸下去试探了一下,果然与昨晚一样,苏晨阳没有该有的反应,反而是他自己,久违地感受到了晨起的活力。
心头弥漫起的情绪酸涩又复杂,他不知道苏晨阳为什么也变成这样了。这个人应该不知道他们分手的真正原因,可昨晚面对他的质疑,苏晨阳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回答,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让他无暇再分出精力去追问答案。
掀开被子下了床,沈珈叶走进洗手间,关上了门。
从昨晚回来到现在,他都待在苏晨阳的房间里,连澡都是在这里洗的。
马桶盖维持着昨晚翻下来的样子,他记得当时自己坐在上面,身体里的药力巅峰已经过去了,但还是很敏感,洗个澡都能卷土重来。
那会儿他拉着苏晨阳的手想要继续,苏晨阳没如他所愿,还把他自己的手也给拉开了。在他难受得恳求时,问了一个问题。
“有没有哪被蒋乔碰过了?”
这个问题在刚回到家的时候苏晨阳就问过了,他也回答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要问一次。
苏晨阳点了点他的嘴唇,听他说“没有”,指尖再来到他的脖子,锁骨,胸口,腰,小腹,直至暗处的中心。
每停留一个地方,他就迫不及待地否认,最后停的位置刺激得他受不住了,声音都哽咽起来,满心满眼装着沉甸甸的委屈。
苏晨阳还是不相信他,不相信他对他的感情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苏晨阳盯着他看了许久,久到他已经不抱希望了,却忽然在他面前半跪下来,低下了头。
淋浴的热水抚过身体,白皙的肌肤上有不少或深或浅的红痕。沈珈叶看着那些印记,如果不是昨晚的一切都在他清醒的状态下发生,他一定会误以为跟苏晨阳做到了最后。
洗完澡,他抽过浴巾围在腰间,拿了条干毛巾擦头发,开门看到了床边坐着的人。
苏晨阳背对他低着头,身上已经换了白色的V领毛衣和卡其色的休闲裤,正在打电话,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那就这样,晚点我到了公司再说。”
挂断电话,苏晨阳起身走到衣帽间,拿了件海军蓝色的双排扣大衣穿上,出来的时候被堵在了衣帽间门口。
沈珈叶的湿发凌乱地披在胸前,脸上再不见昨晚被情欲支配的模样,清澈的眼眸直直地看进他眼里。
苏晨阳避开了注视,想绕行,被他伸出来的胳膊拦住了。
“我们谈谈。”沈珈叶说。
“我有事去公司。”苏晨阳道。
“十分钟,”沈珈叶不肯让步,“只要十分钟。”
床上仍留有昨夜放纵的痕迹,苏晨阳走到沙发上坐下,右腿搭在左腿上,一副不是很情愿的样子。
沈珈叶扯掉了腰间的浴巾,拿了件干净的浴袍,一边朝他走来一边套在了身上。
苏晨阳只是瞥了一眼目光就定住了,直到沈珈叶把浴袍的带子系好,在他身边坐下才转脸去看旁边。
将湿发拨到后背上,沈珈叶理了理思路,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晨阳斜靠在沙发扶手上,手背撑着下巴,答得漫不经心:“什么?”
沈珈叶直接说:“硬不起来。”
苏晨阳:“……”
沈珈叶盯着他的眼睛:“你刚到下溪寨那会儿是能硬的,是不是因为车祸的后遗症?”
“没有,”苏晨阳的语气不耐烦了,想要起来,“这与你无关,别问那么多。”
“怎么会与我无关?”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沈珈叶的气势忽然压了过来,“那瓶蓝色的药是什么?”
苏晨阳很快皱起了眉:“什么蓝色药瓶,不懂你在说什么。”
“之前在你床头柜上的,紫色的药片,”沈珈叶并未像从前那样退让,他今天一定要搞清楚苏晨阳隐瞒的秘密,“你别撒谎骗我,我会查的,除非你有把握我什么都查不到。”
“到底是什么药,是不是治疗阳痿的?”
沈珈叶一刻思考的功夫都不留给苏晨阳。从前他就是太顺着苏晨阳了,碍于自己尴尬的身份,碍于曾经分手的愧疚,苏晨阳说什么就是什么,想怎样他只能服从。直到昨晚他才发现自己太傻,苏晨阳不是不爱了,更不是想报复玩弄他,相反这个人很可能在过了十年后依然将他捧在手心里,否则怎么会做出跪在他面前,用嘴来帮他的举动?
“阳痿”这个词出现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是无法接受的耻辱,即便苏晨阳再冷静理智,被揭穿后也没办法坦然面对。他的脸色难看得像一只处于爆发边缘的狮子,只要沈珈叶敢再摸一摸他的尾巴,他就要撕碎沈珈叶的感觉。
但沈珈叶已经不怕了。
他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说道:“你不用觉得丢脸,其实在重新遇到你之前,我也一直是这样的。”
狮子炸开的鬃毛被神奇地捋顺了,苏晨阳果然收起了敌对的态度:“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沈珈叶平静地说着。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这么随意地就把深埋在心底的沉疴挖出来,捧到喜欢的人面前,让对方看那些羞耻与难堪,看看曾令他无颜去面对的真相。但如果说出这些可以换来苏晨阳也对他敞开心扉,他们之间可以不必再互相隐瞒,不必再彼此折磨痛苦的话,那他还有什么理由不说?
“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当年为什么我会跟你提分手吗?”
苏晨阳迟疑了,问道:“你是说,当年你之所以跟我分手,是因为你突然不行了?”
没想到他会得出这种结论,沈珈叶顿时觉得好气又好笑。
无奈地叹了一声,沈珈叶说:“你是真的有急事要走吗?不是的话吃点东西再谈吧,我现在很饿,有点低血糖了。”
张姐做好了早餐便去超市补充生活用品,苏晨阳从保温的蒸锅里端出虾饺叉烧包等点心,还有两杯现磨的豆浆,和沈珈叶坐在餐桌边吃着。
沈珈叶是真饿了,昨天傍晚吃了那块牛排之后,他就经历了一场堪比高强度马拉松的体力运动。见他面前的都清空了,苏晨阳把自己吃不下的虾饺推过去。
他一口一个,吃完后,苏晨阳抽了张纸巾递给他:“可以说了吧。”
擦完嘴的纸巾被揉在了掌心里,沈珈叶说:“你还记得我们最后那一次视频吧。”
苏晨阳说:“记得。”
沈珈叶点了点头,揉成团的纸巾被用力握紧了,看着面前空了的餐盘,他的视线却没有对焦,半晌之后才低声说:“其实那次的视频电话,被我妹撞见了。”
“她看到了我们在做,我不知道她看了多久,就是因为看到了她才吓得跑出去,不小心摔下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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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要不要回房间
苏晨阳说:“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双手肘撑着桌沿,沈珈叶用掌心捂住脸:“我怎么跟你说?”
“实话实说很难吗?”苏晨阳去拉他的手腕,想让他看着自己,握住右手时记起他的旧患刚好,便换成左手,“你是觉得我不会跟你一起面对,还是认为当时的我没能力帮你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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