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珈叶拿过手边的酒瓶,自己斟满后又利落地饮尽了,一连喝到第七杯时,旁边终于有人说道:“差不多行了吧,都说是老师了。”
沈珈叶没去看这位帮他说话的,眼角余光瞥到另一边的苏晨阳手指仍在屏幕上打字,便没有停下,直到喝完了两巡才打住。
他没吃晚饭就喝了这么多的酒,胃里涨得难受起来。那位公子哥也没料到他会默不吭声喝下这么多,掌心交叠敷衍地拍了两下:“可以啊老师,酒量真不错,不过你还是没作自我介绍啊。”
这调侃的语气一起,他身边几个陪酒的又低声笑了起来。
沈珈叶并未被激起怒气,他表现得比刚来的时候更加平静:“我已经不是老师了。”
“那也有名字啊。”公子哥站起来,绕过圆桌到他旁边,左手撑在他面前的桌上,右手拿的酒杯伸到他下唇压住了,“要是不想说也行,把我这杯酒也喝了。”
他用的是自己喝酒的杯子,而刚才那位提醒沈珈叶不用再喝的人则拉了下公子哥的袖子:“阿乐,别玩啦,没看出来晨阳不高兴了。”
蒋乐掀起眼皮看了看苏晨阳:“他哪有不高兴?他把人叫来以后就没管过了。”
那杯酒还压在沈珈叶红润的嘴唇上,在阿乐看着苏晨阳的时候,沈珈叶抬起右手推了下酒杯底部,棕褐色的液体便滑进了食道里。
蒋乐的酒是雅文邑,比起红酒细腻的口感,这种白兰地干果气味浓郁,入口辛辣狂野。沈珈叶喝完以后微微变了脸色,掩唇咳嗽了起来。
“好了。”
解围的男人拉开蒋乐,叫侍应进来给沈珈叶倒了杯温水。沈珈叶没有碰,胃壁在酒精的刺激下一阵阵挛缩着,但他仍旧端坐在位,咳嗽之后神色又恢复如常,桌上这群人见玩得差不多了,注意力就从他身上移开了。
沈珈叶坐了有十几分钟,一旁的苏晨阳都专注着回复消息,直到他胃里难受得坐不住了,也不想再坐在这里。
“老师你去哪啊?”对面的蒋乐又出声揶揄,沈珈叶头也没回,出包厢后找门口的侍应问洗手间的位置。
“包厢里就有。”侍应回答道。
他不可能回包厢去吐,侍应便带他去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刚进隔间锁上门,他便忍不住弯下了腰。
侍应在外面守了一会儿,直到动静停止了,才上前敲门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他控制不住反胃的感觉,但是呕了半天又什么也吐不出来,只得打开门,去洗手池边洗脸漱口。
哗哗的流水声阻隔了洗手间门被推开的声响,侍应躬身退了出去,在他洗完脸要抽擦手巾时,有人将一张柔软的面巾纸递到他面前。
他扭头看去,苏晨阳站在旁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自动感应的水龙头停止了出水,洗手间安静下来,沈珈叶挡开苏晨阳的手,伸过去抽了两张擦手纸,用粗糙的一面在脸上擦拭着。
眼前这个人与记忆里的模样有少许偏差,尽管这些天秦璨已经给他看过不少沈珈叶现在的照片了,但他仍是没有实感。就好像隔了十年的时空,忽然见到了十年后不该再见的人,忽然被告知这几个月他们不但尽释前嫌,还变得很亲密了。
这副五官褪去了少年时期的青涩感,成熟了许多,却比当年更好看了,发量也依旧浓黑顺滑。苏晨阳不禁想起了以前给沈珈叶买的那一大抽屉的皮筋,他忘了这几个月的事,却清楚记得以前买的皮筋都收在老房子的抽屉里,这么多年了也没再打开看过。
镜中人低垂着头,一缕打湿的刘海贴在了耳鬓上,苏晨阳想帮他拨开,却在看到他耳垂上那颗宝蓝色的塔菲石耳钉后又停了下来。
等沈珈叶把湿掉的纸巾丢进了废纸篓里,苏晨阳才问道:“都吐了?”
沈珈叶笑了一下:“担心我浪费你的酒?”
“不能喝就回去。”
苏晨阳没有多做停留,沈珈叶瞥着他的背影,看他拉开洗手间的门之后险些被另一个人撞上了。
“就知道你是来找老师的,”蒋乐哼笑一声,目光越过他看向了后面的人,露出几分玩味的表情来,“怎么,这么几杯就把老师喝不行了?”
蒋乐是蒋乔的弟弟,今天这个饭局本该是蒋乔过来的,但他临时有事,蒋乐又正好在隔壁的俱乐部跟几个朋友玩帆船,便顺道过来喝了几杯。
苏晨阳和蒋乐没什么交情,不过两家一年前为争南澳漫亚酒店的经营代理权闹了点不愉快。蒋乔会做人,事后还是跟苏晨阳维持着表面不错的关系,他的弟弟就不同了,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今晚的饭桌上,大家心里都清楚苏晨阳刚出院,没人会质疑他为什么不肯喝酒,只有蒋乐当众挑衅他,不止拿话激,还想把自己玩了半个多月的男生塞过去,假惺惺地要替他挡酒。
“阿乐。”
后面有人追了上来,蒋乐不耐烦地回头骂道:“你他妈的烦不烦,上个厕所都要跟来。”
被嫌弃的正是刚才两次帮沈珈叶解围的人,周滨对苏晨阳点了点头,拽着蒋乐的胳膊就要往回走:“你喝多了,再闹下去当心我告诉你哥。”
蒋乐骂骂咧咧地被对方拉走了,苏晨阳冷眼看着那两道背影,等四周又安静下来了才回头。
沈珈叶左手撑在洗手池台面上,右手两指捏着额心的位置,眉头拧着,看样子已经站不太稳了。
苏晨阳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给候在楼下的魏鑫打了个电话,吩咐他上来先把人带走。沈珈叶听到了说话的内容,撑着站直以后绕过他走了出去。
“去哪?”
苏晨阳电话还没挂断,见他不理睬自己,便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这一拽,沈珈叶站不稳了,整个人朝着苏晨阳撞去。
手机脱手飞了出去,苏晨阳下意识托住了他的腰,待他站稳了才放开,刚想去捡手机,又被他拉着衣襟扯到了面前。
沈珈叶的呼吸比起刚才更急促了,被酒精熏红的脸贴着苏晨阳温热的颈侧,好似在隐忍着什么情绪。
苏晨阳扶住他的胳膊,想再度拉开彼此的距离,他在这时抬起头,看着苏晨阳问道:“为什么?”
两人离得太近了,近到苏晨阳闻到了沈珈叶身上的另一种味道,一种掩盖在酒气之下,很淡的,清冽中裹着一丝朦胧甜香的气味,是从前他们还在一起时,彼此都最喜欢喷在对方身上的一款味道。
他早已没了后来又给沈珈叶送过两瓶同款香水的印象了。盯着眼前人变得迷蒙的眼神,脑中想到的却是难不成沈珈叶还保留着当年那瓶香水?亦或者后来沈珈叶又买了一瓶,至于买的目的,他已经无从分辨。
现在沈珈叶就站在他面前,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好像从不曾分开过。望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微微泛红,蓄满了摇摇欲坠的水光,藏在里面的情绪快要溢出来了,他却再难读懂。
似乎总有一团雾气阻挡在眼前,他看不清,于是皱眉靠得更近些,距离一寸寸缩短,就在沈珈叶闭上眼睛,以为这会是一个吻的时候,他从沈珈叶的嘴角旁边堪堪擦过,呼吸的热流窜进了敏感的耳道深处。
“什么为什么?”他回答道。
怀里的人战栗了一下,攀着他臂膀的手指拧紧了,片刻之后,他听到沈珈叶嗓音低哑地说:“你今晚叫我过来的目的,就只是为了帮你挡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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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我为什么不能有朋友?
床头柜上的手机闹铃响了许久,一条白皙的胳膊才从被窝里伸出来按掉它。撑着床垫坐起,沈珈叶觉得头很晕,接着他发现身上没穿衣服,拉开被子看了下,下身也是光着的。
四周的环境很陌生,家具是很有质感的极简风格,房间里几乎看不到多余的装饰,只有一件叠好的睡袍放在床尾凳上。
确定房里再无他人,他拿过睡袍想穿上,刚抖开就有一条超薄的真丝内裤掉了出来。
这种款式他记得苏晨阳穿过,随后终于想起昨晚离开吃饭的地方后,他在路边坐了没多久就被苏晨阳捡上车,后来好像还吐了对方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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