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青年看上去如此单薄,病弱,仿佛风都能吹倒。
“咳咳咳,”所有人都静静的注视着青年,用沾血的手,捂着唇剧烈咳嗽。
“凭你也配……”荀柔剧烈的喘息,目光望向河面,“……脏黄河水。”
随着大部队追来的袁绍,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一片寂静后。
“哈哈哈,原以为太傅是文弱之士,没想到剑法如此凌厉!”吕布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走过去,爽朗道,“人之颈骨最硬,布也曾被卡住,”他哥俩好的拍拍荀柔肩膀,“偶有失手,太傅不必挂怀。”
【大将军既死,袁绍进兵北宫,久不下,引火烧之。张让、段珪等困迫,遂将帝与太傅出谷门,奔小平津。城门校尉吕布率众追至,连斩数人,围帝驾。张让虑不得脱,欲投河死,柔引剑斩之,曰:勿脏河水。】
第128章 抚民剿匪
千里迢迢带来的木匣打开,露出里面厚厚一叠雪白竹纸,最上一张反扣过来,但墨透纸背,仍能看到纸上写满一排排端庄漂亮的墨字。
呼吸间,都是安乐郡充满咸鱼味的空气。荀棐心中感动,特意净手焚香,静定心神,这才轻轻拿起最上面一张。
翻过来一眼看去,顿时从大眼珠子到整张俊脸都僵住了
盐焗鸡:取六个月大鸡崽,去毛洗净,切寸宽小段,以盐裹之一个时辰,再以……
这、这、这是啥玩意?
荀棐眼睛瞪大,翻覆看了两遍,这仍旧是一张奇怪的食谱而已。
……等等,这菜能吃?不会咸齁了吗?
“父亲?”荀欷小心翼翼,“叔父写了什么?”
荀棐一脸深沉,沉默不语,望了一眼匣中厚厚一叠,将“盐焗鸡”放下,拿起下一张,翻过来
咸水鸭:取十旬鸭之肥美者,去毛洗净,以粗盐搓之……
纸重千钧,“簌簌”颤抖,他手“不堪重负”的放下“咸水鸭”,停了一停,缓缓拿起第三张。
这次,倒不完全是食谱了。
纸上三张图,一张形状诡怪如岩礁,一张细齿圆盘画满细纹,一张椭圆涂满青绿,名之:牡蛎、扇贝、鲍鱼。
图边注释,海边处处可得(多附岩石缝中),不用施火,撬开食肉,易饱腹,可充口粮,需注意,若气味腥臭则腐坏,不可再食。
……好吧,既为添军粮,还勉强说的过去,荀棐看下去
其肉、色白如雪,味道鲜甜,滑嫩爽弹,或稍佐以甜酢(醋),别有风味……
“咕噜~”
他回过头,正对女儿荀襄乌黑的大眼睛。
“阿音?”
“父亲。”荀襄身披轻甲,手握长木仓,神色端正,站立笔直,拱手一礼,“有何吩咐?”
……真以为他不知道是谁在咽口水?
“这牡蛎、扇贝、鲍鱼三物,既为食物,不能轻疏,你带一队人,到海边寻找,拿些回来给你七叔辨认,若当真无毒可食,我们哺食就吃它。”荀棐将纸递过去。
“是。”荀襄神色不变,圆润脸庞写满正经,郑重拱手一礼,接过仔细阅读一遍,又递还给父亲。
目送女儿并不魁梧、却十分干练的身影离开,荀棐无奈叹了口气,“若非世道这般,阿音何必如此。”
“听闻叔父说,凉州、蜀中,皆有女子武艺超群,纵横沙场,建立功业,近来阿妹比在家有精神,将来,说不定还封个将军,光耀家门!”
自颍川一路走来,世道比他当初随叔父游历时更为破败,他一路听说许多惨事,其中女子比男子经历更为凄楚,越发觉得他妹妹自幼习武,是件大好事。
那女儿还嫁不嫁人?!
荀棐怒瞪一眼儿子。
“……也罢,”很快,他自己松了口,作为父亲,岂能看不出女儿真心欢喜,“待阿音回来,你告诉她,她想在军中建女部之事,我答应她了。”
“我代阿妹,多谢父亲!”荀欷眼睛顿时睁大,高兴抱拳行礼。
“……既建军部,当守军规,军令如山,我不会因为阿音是女子就宽宥她的,你告诉她,让她想清楚。”
其他事,还是由夫人操心吧。
逃避现实的放下手中这一张,荀棐翻起下一张。
这次纸上写的是以豆粮发芽之法,并注明,沿海土地含盐碱,不能种菜蔬,一定要至少隔日分豆芽给兵卒食用,以免士卒生坏疽病,减损兵力。
虽未听闻过,但这等事自然是不能开玩笑。
荀棐又细细看过一遍,将这张放在一旁,准备待会儿给负责军粮的族弟,又翻起下一张来。
“晒盐法?!”
他眉梢忍不住挑起,目光移过纸张逐渐瞪大。
这张纸上写的竟是在海边造梯池,以海水灌之,数日则可凝结成盐。
纸上详细描述如何制造梯形盐池,如何分盐池、卤池,如何收集成盐,步骤清楚,看上去就像真的。
可……这真的可能吗?
制盐如此容易?不用费柴火?
这未免太荒诞了!
他霍然从坐中站起。
人需食盐,牛马亦需食盐,盐自古以来价贵,以其物稀且废柴铁,春秋之时,齐国煮海为盐,战国之时,秦依凭关中盐池,后高祖于蜀中开盐井,并以此得富贵,却没听说过卤水不必煮的。
如今天下不如先前安稳,蜀中未定,关中备战,两处产盐之地均不安稳,粮价上涨,盐价却涨得更厉害,若果然晒海为盐,海水多少,无穷尽也!
饶是荀棐如今将近四十,经历大风大浪,也不由激动到眩晕。
难怪纵使青州,阿弟不选更靠内陆的济南,而选了更为偏僻的乐安郡只因此地临海!
“大人?”
“阿稷。”
“在。”荀欷忙肃立应答。
“你小叔信中道,可造浅池,晒海为盐,你以为如何?”
“晒海为盐?”荀欷初听,先觉懵逼,稍思索,脑海中就浮现出许多小叔带他们做的试验,他缓缓点了点头,“所谓煮海成盐,是因为海水中本来有盐,只是融在水中,若想得盐,则要将水除去,煮之使水化为气,则只剩于盐,日晒亦能有此效用。”
随着儿子用词逐渐伸向听不懂的领域,荀棐眉头渐渐皱拢,“果然?”
“不错,此地风日较颍川更烈,水蒸腾必更剧烈,说不定,很快就能从海中分出盐来!”
“好吧,”荀棐点点头,相信了他的判断,“你小叔在信中推荐你主持此事,你以为如何?”
一点星火从眼中迸出,荀欷兴奋得张开嘴,动了两下,都没发出声音。
父亲说的轻易,但他如何盐事干系重要,不下于粮草,如今父亲和叔父,却将这样重要之事交给他……
“你小叔道,海水晒出之盐为粗盐,虽然可用,却多有杂质,并有毒素,旧法净制,过于繁琐耗费,不能施惠于民,他自己不能,却相信你可以研出新法。”荀棐望着身长已过自己肩膀的长子,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今日,我征你为安乐郡盐吏,秩四百石,负责本郡盐业,你可愿意?”
“我……属下领命!必竭诚尽力,不负所托。”荀欷伏拜,手指蜷紧。
虽然从学叔父,他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于小叔,他是“小侄”,而不是学生。
小叔会鼓励阿妹练武,会为荀铮细讲管子,会和荀缉讨论兵书,会与荀颢辩论律法,但对他努力背诵下的六经注释,却只是含笑点头,一些寻常赞扬。
那并不是真心赞扬,叔父对他,没有向看着阿妹还有堂兄弟们那样,充满赞许、期待的目光。
不被承认,也不被期待。
他沮丧过、迷茫过、失望过,直到有一次,叔父让他们寻找清洗血污的方式,他花了许多功夫,找了许多办法,书写时将这些办法分出类别,也由于分类,后来,他找到更多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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