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并未再招他人。”小黄门面上慌张一闪而过。
嗯?荀柔神色一动。
“弟未可入内。”荀彧神色一肃,“此必有诈。”
荀棐对内廷事所知不多,但见中官神色,也感到其中古怪,拔剑而出,直指其人,“你受何人指使?从实招来!”
同样随荀棐归来的典韦,低喝一声,配合他威慑来人。
小黄门先一抬头看见雪亮的剑尖,又感到身后有人,转头就见一彪形壮汉,神情凶悍,顿时吓得差点晕过去。
“奴、奴,真的只是受天子指使,只是、只是,受尚未即位的未来、未来天子之命啊”他吓得发颤,满头汗流淋漓,最后直接崩溃的坐到地上。
屋中三人俱相顾彼此,都露出惊诧。
刘宏已死了?什么时候?
“宫中为何不曾发丧?”荀棐厉声道。
“这……这……”小黄门眼珠转得飞快。
“老实回答!”典韦抓住他肩膀提起来一抖。
“典叔,勿追迫过急。”见其人脸色蜡黄,神色惶恐欲死,荀柔连忙道。
别给吓死了。
典韦浓眉一皱,将人丢回地上,嫌弃的拍拍手,“还不快说。”
小黄门吓得汗水长流,抬头仰望荀柔,“侍中,奴真未说谎,是、是将即位的皇长子,命奴前来请侍中入宫的。”
“勿顾左右,快说,为何宫中不发丧?”
长剑递去颈侧,他哥这几个月受部队熏陶,真是越发雷厉风行。
“这等事,这等事都是太后还有张常侍、蹇校尉他们决定的,这奴如何能知道啊!”
太后、张让、蹇硕……
自上次被招入宫后,十常侍、朝廷公卿、太后董家、董卓之弟、还有何家、大将军府都曾来找过他,多具厚礼,为了避免麻烦,荀柔已经称病闭门许久了。
太后加宦官,今日这组合,看着有点意思。
“不可去。”荀棐道。
“确实不可去,”荀彧点头,按住堂弟肩膀,沉声道,“礼制,天子登遐,当由皇后出面,诏三公典丧事,如今恐不当时,入宫之后,事未可知也。”
荀柔虽觉得对方此时不会对他如何,但犹豫一瞬,还是从兄长所言,“好,叫人去唤公达回来。”
荀攸为黄门侍郎,此时在宫中上值。
荀彧点头,“再使人去大将军府通告一声,”他神色一顿,“不,未免生变,还是我立即前去。”
“文若阿兄,”荀柔连忙道,“路上小心!请典叔同往!”
他知道此时两边正处微妙之时,也明白荀彧亲自前往的原因,故而不曾阻拦。
“公子放心。”典韦虽然还未明白前后,但当即拍胸口答应。
荀彧点头,即刻带着典韦就走。
几乎瘫倒于地的小黄门,陡然抬头,露出比方才更惊恐的表情,“你、你们竟真要通知大将军!”
荀柔望他一眼,突然一笑。
刘宏真的以为,一个太傅便会让他同何进决裂,甚至愿同他们联合将之杀掉?
有些事,看透才发现,原来也不过如此。
第112章 一夜之间
夜色渐深,南宫嘉德殿,内外燃起无数灯烛,照亮窗牗。
刘辩满目红肿,神情木然,瞪着殿门,眼泪从眼角边滑落就未曾停过,不是抽噎一声,刘协依在他身边,紧紧拽着刘辩的袖子,也红肿大眼睛,他一时看殿门口,一时望向焦急的太后,向来早熟的童子,露出正当年纪的恐惧惊惶。
一身金玉锦绣的董太后,保养得宜的面容几乎没有皱纹,眼睛却随年纪浑浊发黄,画得细如柳叶的眉皱在一起,“人怎么还不来?再去打探消息!”
“这……”蹇硕撅腰拱手,脸上露出难色,“就怕走漏消息,让……”他伸手指了指南面椒房殿,“那边知道。”
董太后望向窗外天色,重重一哼,“算了,要来早来了,皇儿刚去,托孤之臣便如此”
“咚!”金玉装饰的凭几被她一把推倒,“原本想送他一场富贵,进如此不识抬举!”
刘辩抖了一抖,包着眼泪偷望祖母,感到旁边的弟弟倚得更近些,伸手将他搂紧。
与其说是在安慰弟弟,不如说因为心中慌乱无措,抓住唯一同命相连的兄弟,以此**。
这段时日,是他有生以来最艰难的一段日子,宫中行事不明,祖母时常同母亲争吵,又将父皇接到自己宫中。
有一回,他还听见祖母向父亲哭喊,要父亲下诏让弟弟继承皇位,说,若让他继承皇位,自己一定会被何氏兄妹逼死。
他很想告诉祖母,自己可以保护她,母后也不会杀她,但对上祖母凶怒的眼神,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他不明白如今形势,心里十分害怕,想要见先生却张常侍他们却不许,直到父亲晏驾,他再一次提出相见先生,原本未抱希望,没想到却突然轻易允许。
这突然而来的奇怪变化,甚至让刘辩生出后悔。
先生教过他的:事出反常,必然有妖。
可到底是什么,他却一点不清楚。
他又期待先生来,却又害怕张常侍他们加害先生,又伤心父亲逝世,又不知所措。
他……好像要做天子了……是不是如此?先生说天子,要当天下表率,还要仁爱百姓,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
父亲让先生做太傅,就是天子的老师,是不是以后,他只要继续听先生教导就可以?
南宫之中,一处幽蔽密室,烛光隐隐。
“荀柔不来,恐怕事情已泄,”坐在首位的张让,低声道,“我们还要早做打算。”
赵忠忍不住不忿,“孺子果然不经事,我们想抬举他,都抬不起来!”
段珪一时不忿,也是一时怨怒,“天子信了谣传,说他是什么天将璇玑,其实不过是个病弱儒生,还教皇子种什么稻,若不是嘴巧,讨了天子心思,否则岂有道理,让这样的人为托孤之臣?也是天子走了眼。”
“现在说这何用!”张让敲了敲桌,集中众人注意,“现在我们要想好对策,这里是宫中,”他三白眼一挑,戾气纵横,“等何进入宫祭拜,先宰了何进,皇子辩既然喜欢这个荀含光,就给未来天子留着,讨个好,反正这样的人,也好拿捏。”
“若是杀不得何进,该如何?”十常侍中与何家颇有亲善的郭胜,低声问道。
“将事推到蹇硕头上就是,”赵忠冷哼一声,“他同董太后密谋,却不先告我等,今日之事,若成则我等得之,不成则败之一人。”
室内密谋,室外亦有人趁着夜色悄悄潜出,将消息传递。
这一晚,不止宫中热闹,四处灯烛不灭,宫外也是车马如龙,将雒阳城中夜禁当成笑话。
大将军府中灯火辉煌,公卿满座。
天子已死,宫中秘不发丧的消息,已经传递给坐中所有人。
天时已不早,众人却全无睡意。
“若非荀太傅之言,我竟蒙在鼓里,”何进看向荀柔的神色,可算是一年以来,最为亲善的一回,“还请众位各畅所言,宦官如此大逆不道,我该如何应对?”
“如今之计,大将军当先正君位,而后再图奸佞。”曹操道。
“按礼,天子登遐,则皇后诏三公典丧事,百官入宫哭丧,羽林、虎贲宿卫宫中,北军五校绕宫屯兵,”袁绍徐道,“大将军可招北军及众将,围守宫门,再诏百官,逼之开宫门发丧。只是入宫则需白衣免冠,不可携带武器,大将军本人,则不宜轻入宫省,恐为其人所害。”
他才说完,正巧有人来报,其人悄声传递消息,告诉何进,宦官们准备趁他入宫之时将他诛杀。
何进一听,大为惶恐,“孟德、本初所言甚是,”他连连点头,环顾堂中,最后看向荀柔,“荀太傅乃是太子之师,又是礼仪之典范,领群臣入宫之事,非君不能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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